这个王肃并非不学无术之辈,他和他老爸王朗一样也是一代大儒、著名经学家,他曾经师从大儒宋忠,他将遍注群经,对今、古文经意加以综合。
不过现在他还年轻,在学术上还没有太大的作为,但是,在他以后的人生当中,他将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借鉴《礼记》、《左传》、《国语》等,编撰《孔子家语》等以宣扬道德价值,将其精神理念纳入官学,其所注经学在魏晋时期被称作“王学”。
可惜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有点年少气盛,和大多少年一样,他也曾经梦想自己能靠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梦想自己是那个可以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与米国的超级英雄都是武力值爆棚不一样,在古代中国,除了以武力强劲成为英雄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靠自己的学识、自己的口才来说服某些大人物,从而扭转形势。换言之,三寸不烂之舌也可以成为武器,凭借它也可以成为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这类靠三寸不烂之舌吃饭的人有一个专有的称谓,他们叫“纵横家”。纵横即合纵连横,合纵派的祖师是苏秦,连横派的祖师是张仪,他们完全就是凭着自己的辩才进行政治活动,玩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把戏。
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爹对儿子说,我想给你找个媳妇。儿子说,可我愿意自己找!爹说,但这个女孩子是比尔盖茨的女儿!儿子说,要是这样,可以。
然后他爹找到比尔盖茨,说,我给你女儿找了一个老公。比尔盖茨说,不行,我女儿还小!爹说,可是这个小伙子是世界银行的副总裁!比尔盖茨说,啊,这样,行!
最后,爹找到了世界银行的总裁,说,我给你推荐一个副总裁!总裁说,可是我有太多副总裁了,多余了!爹说,可是这个小伙子是比尔盖茨的女婿!总裁说,这样,行!
当然,这只是一个笑话,可是,这个故事却深得纵横家那种无中生有、空手套白狼本领的精髓。年轻的王肃还没有一头扎进经典里,做一个蛀书虫,这个时候的他也梦想着自己能成为一名舌战群儒的纵横家。
身为魏国司空的儿子,其偶像却是蜀汉的丞相诸葛亮,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不过没办法,他父亲王朗也是一位大儒、经学家,这种人通常比较古板,实在不是做偶像的理想人选。
相反,诸葛亮的经历就丰富多彩得多了,从隆中对三分天下开始,一路上智计百出、力挽狂澜,将被曹操撵得如丧家之犬的刘备从危难中救了出来,并硬生生打出一片天下让他可以有地方安身立命。
这种本事,不正是符合王肃心目中超级英雄的定位吗?尤其是当年诸葛亮独自前往东吴舌战群儒的表现,更是令他叹为观止,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做出这样轰天动地的事情来。
令他感到无奈的是,他自小生活在官宦人家,生活环境优渥,没有机会参与这乱世的纷争。他认为他自己的才能被埋没了,他觉得如果他也能处于诸葛亮那个环境,他必定也能成就一番大业。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魏国风雨飘摇,倾覆在即,这不正是上天给机会自己建功立业吗?因此,他主动提出要出使汉营,打算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张苞放弃对付世家大族,当然,如果能进一步说服他,让他放弃攻打长安城就更好了,到时自己必然可以名垂千古。
“贤侄切不可轻易冒险,蜀汉大营虽算不上龙潭虎穴,但是,现在长安城已经被蜀军团团围住,长安城中的大军根本无法冲出去,贤侄如果去了蜀营,一旦张苞要扣押贤侄,我们在城内根本无法营救。”
三叔听了王肃要出使蜀营,连忙劝阻,其实他还有半截话没说,那就是,如果张苞要杀你,那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其他叔伯兄弟也纷纷出言劝说。
然而王肃却不听劝,并大义凛然地道:“大丈夫生于世上,怎么能贪生怕死。为了我王氏宗族的平安,也为了魏国的存亡,某何惜此身。”
大家又七嘴八舌劝说了一通,一直稳坐钓鱼台默不作声的王朗终于开声了:“肃儿能如此有担当,如此有胆色,为父也很高兴。不过肃儿你有几成把握能说服张苞?”
王朗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听着两父子的对话,毕竟王朗身为时空,位高权重,在座众人都以他马首是瞻,他作出的决定通常是没有人敢反驳的。
“父亲大人,儿子起码有七、八成把握。”王肃一听王朗的话里有戏,不由得大喜,连忙回答道。
“嗯,”王朗以手抚须道:“如此甚好,那你放心去吧,为父会为你安排出城的事宜。不过,肃儿你要记住,此行只可说宗族之事,切不可言及魏国之事。”
“为何?”王肃本来听了王朗答应让他出使蜀营大喜过望,没想到父亲却不让他说魏国的事情,那自己不是少了扬名立万的机会了?
要知道,自己如果是代表魏国去谈判的,那么父亲必然会帮他在朝廷中争取一个钦差的身份,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朝廷使者的身份出使蜀营,无论成功与否,这件事也必然会载入史册。
可是,如果他只是去说服张苞不屠杀宗族,他很可能会被父亲秘密送出城外,偷偷到蜀营求见张苞。因为这等于是在临阵时,私下向敌将求饶,这个问题可大可小,这件事如果被人捅出去,按自己一个通敌叛国之罪也不是不可能的。
即使到最后他既没有被人捅出去,又成功说服张苞不屠杀宗族,他的这次出使,这次取得的成绩也只能成为一个秘密,只有在座的叔伯兄弟知道。
除非魏国覆灭,否则,这件事还不能外传,更不要说青史留名了,那自己做这件事的意义就大打折扣了。他自然不想这样,可是,他父亲王朗却有自己的想法。
王朗道:“肃儿,蜀汉与魏国势成水火,彼此之间都想灭对方而后快,这件事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无论你说什么理由,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不可能答应。
即使你真的舌灿莲花,能说得张苞心动,他也不敢擅做主张放弃灭魏,因为他背后的刘禅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这件事的。换言之,刘禅不下圣旨前,张苞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退兵的。
所以,你如果说起魏国的事,肯定不会成功,而且还很可能连累你将宗族之事搞砸。因此,你最好不要为魏国说一句好话,这样宗族的事才有成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