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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恩准省亲

    接下来的一月功夫,大概是近二年来,神京城内最平静的一段时日。

    天子似乎沉浸在太上皇的驾崩之痛中,没有了以往的严厉和雷厉风行。

    朝堂上诸大臣们在接手元辅宁则臣薨逝后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

    林清河、吴琦川、宋广先、娄成文四人,瓜分了内阁大权。

    虽仍以林、吴二人为重,但宋广先和娄成文二人,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没有存在感。

    宁则臣死,赵青山贬,林、吴二人不能再将二人压的抬不起头,让二人渐渐大权在握。

    李道林、赵崇、王子腾三位军机,则各自收敛各自的地盘,舔舐着伤口。

    虽然看起来王子腾如今势力最为雄厚,京营节度使已经名副其实,十二团营大半在其麾下。

    但自家人明白自家事,莫说执掌奋武、果勇、敢勇三大营的武定侯吴诰、参宁侯宋杰和靖安候徐忠等贞元勋臣不怎么理会他,便是牛继宗、冯唐、史鼎、柳芳等开国功臣一脉,也都未曾真个将他敬为上官。

    反倒他有些像这些人推到明面上的一个利益代言人……

    相比之下,无论是李道林还是赵崇,若开了口,就是牛继宗等人等闲都不敢小觑……

    而宣国公赵崇和宋国公刘智上书,请调部分边军入京,充实京营的奏折,也被崇康帝批准。

    算是近来最石破天惊之事,这愈发加大了王子腾、牛继宗等人的压力。

    这一月来,他们拼命的努力吸收消化手中的实力,然后整军严训,不敢怠慢。

    开国功臣一脉坐了二十多年的冷板凳,尝够了被人小瞧冷落的滋味,再不想回到从前。

    而剩余的刘皇宗室们,则忽然多了许多孝心,没事就进宫,或陪皇太后说话,或去奉先殿列祖列宗灵位前,为天子祈福……

    崇康帝或许是为了给世人展现宗室亲亲相亲的美好画面,竟也未阻止。

    唯一不和谐的,怕就是民间几乎被宣到明面上,关于天子寿元不多的谣传。

    愈演愈烈。

    因为锦衣卫始终未得天子旨意,所以未敢禁绝民言。

    自那日在大明宫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锁拿了十数人,扫了一众军机宰辅的面后,这月余来,贾琮似在人前消失了般,等闲官员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是军机诸大臣,也极少在白日看到他,纵是天子有宣,也多是在夜晚。

    好些人心中凛然忌惮,不知这对出了名的心性刻薄手段狠辣的君臣,又在谋划什么……

    其实他们倒是多心了,这一月来,贾琮除了偶尔入宫回事外,几乎鲜少出门。

    天子下定决心养好身子骨,又或者在和风细雨的布局,总之,整个四月份也不过召见了贾琮三四回,还都非大事。

    而只要不办大案要案,三品以下的官员,都不用贾琮亲自出面。

    实际上这月余来,朝廷里连个五品官都未黜免一位,所以他也就愈发清闲。

    当然,也不可能是真的清闲,杂事还是颇多……

    名为“晶莹雪”的雪纱洋糖在京中热销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顺带着,贾家因战事损毁的堂宅修复完毕,又马不停蹄的开始修建起了园子,大兴土木。

    虽在国丧,但这段时日都中各大府第都在修缮宅院,只要不饮酒作乐,婚娶嫁女,理论上便不算犯忌讳。

    当然,真要较真儿,其实也有些擦边。但到了贾琮这个地位,若天子果真想发作他,肯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些都由下面管事的人在处理,宋岩当初亲自为贾琮调理出的四个管家,薛故、杜江、曾七和陈九,身家清白,且连家眷在内都签下了死契,与主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放心的下。

    贾琮让他们同贾芸、林之孝一道,负责起园子的诸般事宜。

    借着锦衣卫指挥使的滔天权势,都中最有名最有实力的十来个大匠带着众多徒子徒孙们近两千人,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一应点景,在贾家东西二府后面连夜施工,没人敢磨洋工。

    一个月来,园子的大体模样竟已成型。

    不过这月余来,贾琮的注意力并不在园子上,他甚至一次都未去过。

    诏狱内关押着的近十万谋逆案犯,每日吃喝拉撒都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更不用提每日病死之数……

    事关性命,贾琮不敢耽搁,经过五六天几乎日夜不休的审问,行刑室内的铡刀都换了几回刀刃,斩杀了数百人后,其余的男犯,都在奏请之后,被发往黑辽之地,“劳动改造”。

    不过不是垦荒种粮,虽然黑辽的黑土地,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三大黑土平原之一,肥沃之极。

    但就当下的条件而言,在没有大机械辅助的条件下,想要开发黑辽的难度,实在太大。

    就算种出粮食,想要运出山海关,进去关内,运程也艰难无比。

    所以,这些囚徒是去黑辽开垦种桑养蚕。

    这个活计,贾家在黑辽的数万亩大农庄早就已经开始做了。

    而收到的大量蚕茧,其分量也没多少,则被轻易运回关内。

    如今正被那些女囚徒们缫丝后,织造成绫罗绸缎。

    虽然缫丝的过程难熬辛苦,要从近乎沸水中抽丝,但相比被卖入教坊司一点朱唇万人尝,大部分女子还是选择保留清白。

    而她们的第一批成果,则用于贾家新起的园子中……

    这近十万人的调度,不是一件小事。

    贾琮这一个月,大部分都在忙活此事。

    而“晶莹雪”洋糖在京中热卖的大部分利润,也被添进了这个窟窿里。

    在这些丝绸没有被卖出海外创造利润前,这些人的日常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许多人都不理解贾琮的做法,但见他乐此不彼,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

    大明宫,养心殿。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调养,崇康帝的面色好了许多。

    虽然一头霜发如银,面色也比往年白了许多,但精气神看着不似受伤后那么虚了。

    不过他目光并不大友善,看着被殿内的贾琮哼了声,道:“少年之戒在于色,朕倒没看出来,你快成了色中饿鬼!”

    贾琮闻言眉头皱起,目光莫名其妙的看着崇康帝。

    这一个月来他是真忙,除了在内宅夜宿时和平儿、晴雯等人在一起,平日里连和宝钗独处的机会都没有,如何就成了色中饿鬼?

    见他一脸震惊的模样,崇康帝讥讽道:“亏你还是锦衣卫指挥使,难道不知外人如何在说你?锦衣卫抄家分得了那么多大宅子,都被你用来养女囚。”

    贾琮解释道:“陛下,臣是让她们学习缫丝织造技能。”

    崇康帝冷笑道:“织出的丝绸,都运到你贾家园子里?”

    贾琮理所当然道:“臣往里贴补了大几万两金银,买多几倍的丝绸帷帐都够了。”

    崇康帝又问:“那你安排年老色衰或者丑陋的女子去缫丝,在开水里抽丝,让年轻貌美的女人做精细轻便的活儿,又怎么说?”

    贾琮简直醉了,道:“臣……臣真是冤枉啊!臣连那些女囚都没见过几面,哪有机会去辨别哪些貌美,哪些丑陋?”

    见贾琮瞠目结舌的模样,崇康帝脸上竟难得露出一抹笑意,他也觉得有趣。

    据中车府上报,如今他和贾琮这一对君臣在民间的谣传愈演愈烈。

    说他这个皇帝命不久矣的风声经久不衰,这倒也罢,可说贾琮是色中饿鬼的谣传,竟也愈演愈烈。

    各种香/艳故事编排的有声有色,但更有趣的是,平康坊的娼/妓们,却异口同声的为贾琮辩白,将他夸成了举世无双的正人君子。

    然而这样一来,反倒愈发让这传言喧闹起来,甚至压过了对天子山陵猜测的热度。

    这让崇康帝较为满意,但仍不够。

    因为这些香/艳故事只有底层百姓和无聊士子们才会热心,朝廷官员们最关心的,还是他的龙体情况。

    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里,他还有诸般大事要做,要给新皇留下足够平稳的朝局,要留下足够多的后手,要保证每一个人都能被制衡,不会失控。

    这些事,不能在人心惶惶下进行,更不能在百官认为他随时可能驾崩的情况下进行。

    人心不定,必然百事不顺。

    当官的都是狗性子,他若瞧你快死了,必会推诿扯皮、油滑怠慢。

    这是崇康帝绝不能容忍的,但接下来两个月,他又不准备也不能再大开杀戒了。

    时间不允许了……

    所以,崇康帝想了一个法子。

    ……

    荣国府,荣庆堂。

    半个月前便搬回西府的贾母,坐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屋子里,似一切劫难都未发生过。

    此刻贾政、王夫人、薛姨妈等人俱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贾琮,惊喜问道:“果真?”

    贾琮心中苦笑了声,面上却带着感激的笑意,道:“陛下贴体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一个‘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自太上皇龙御归天后,陛下日夜侍奉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女儿,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

    故启奏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皇太后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修盖省亲别院,又有新晋封的吴贵妃的父亲吴天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咱们家也是赶巧了,正好修好了园子,可作省亲别院。我知圣意后,当即请旨,陛下已经恩准,五月初五端午之日,准贵妃归宁省亲。”

    恩准元妃省亲,又在后宫中册封了新贵妃和六七个美人。

    这便是崇康帝,安人心之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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