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朱由校醒来,整个乾清宫里顿时就是欢声雷动,张嫣和几名嫔妃更是如此,在夫为妻纲的年代里,朱由校就是她们的一切,如果朱由校死了也就意味着她们头顶的天要塌了,等到新皇帝继位后她们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发配到某个偏僻的小院子里了却残生。
当然了,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新继位的皇帝让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子为死掉的朱由校殉葬也不是不可能,现在杨峰将朱由校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了回来,这无疑就是给了她们一条新的生命啊。
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双枯瘦的双手,杨峰无奈的摇了摇头:“陛下,您才刚刚苏醒,还是要安心静养才是,不过现在咱们还是先做点事情。皇后娘娘,还得劳烦您派人将魏公公喊来一趟,再让屋里的其他无关人等到外面去等候。”
“魏忠贤?”张嫣一听到这个名字,好看的柳眉就皱了起来,她实在是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是的,就是魏公公。”杨峰无奈的说道,魏忠贤执掌你内廷多年,宫内的一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绕开这个人的。
“梓童,听江宁伯的。”躺在床上的朱由检也说道:“朕知道你不喜此人,但有些事情还得靠他来做。”
“是……臣妾知道了。”张嫣无奈的点点头,随即派人出去了。
很快,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魏忠贤便出现在门口,当魏忠贤看到正半躺在床榻上和张嫣说话的朱由校,整个人楞了一下后立即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随即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天启的床前跪了下来陶陶大哭。
“陛下……陛下……您终于醒了……奴婢……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看着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魏忠贤,天启皇帝不禁有些感动,消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大伴,这些日子朕身子不适,倒是辛苦你了。”
听到天启皇帝的慰问魏忠贤哭得更加厉害了,“陛下……奴婢不苦,陛下才是真的苦呢,奴婢只恨不能已身替陛下受苦,以至于让陛下受了这么多磨难,奴婢真是该死啊!”
“好了,你别哭了。”虽然看到魏忠贤哭得这么厉害,朱由校心里确实挺感动的,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在自己面前哭得淅沥哗啦,眼泪鼻涕都流出来的样子实在是不好看,朱由校指了指杨峰:“此次是江宁伯找你过来,你就听他吩咐吧。”
“呃……”
魏忠贤不禁惊讶的看了杨峰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和不解,有没有搞错,自己可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号称内相的存在啊,皇帝竟然让自己听一个伯爵的吩咐。
看到魏忠贤有些迟疑的模样,朱由校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训斥道:“看什么看,没听清楚朕的话吗?”
“喏……奴婢遵旨。”看到自家老大生气,魏忠贤不敢再迟疑,赶紧低下了头,随即陪着笑脸对杨峰道:“江宁伯,敢问您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杨峰微微一笑:“魏公公您可是陛下的得力助手,本伯可不敢吩咐你,但是有些事情却是需要魏公公帮忙才行。”
“既然陛下已经吩咐过了,江宁伯您尽管吩咐就是,咱家敢不尽力!”能当上九千岁并执掌内廷那么多年,魏忠贤的眼力劲自然是不差的,他一看到朱由校身子已经大好,哪里不明白肯定跟杨峰脱不了关系。正所谓功高莫过于救驾,杨峰刚救了朱由校,眼下在朱由校的眼中杨峰就是再生父母,他哪有拒绝的权利。
看到这家伙如此上道,杨峰也不禁暗自感慨,这家伙能风光那么多年也不是全凭朱由校的宠信,自身也是有几分能耐的。
“那好,本伯就直说了。”杨峰毫不客气的说:“如今陛下病体虽然初愈,但身子尚有些虚弱,所以陛下还得静养几日,这几日里要封锁消息,不能让内廷的人将消息传出去,这就要靠魏公公了,这应该不难办到吧?”
“没有问题。”魏忠贤咬着牙道:“伯爷尽管放心,若是还有人能将消息传了出去,咱家的魏字倒着写。”
“好!”
杨峰扭头对朱由校道:“陛下,既然您醒了,能否跟微臣说说,那日在内湖落水之事吗?”
听到杨峰提起那日落水之事,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缓缓的说道:“那日天气炎热,朕批完奏折后小春子便跟朕说,既然天气如此炎热,为何不去后面的内湖上泛舟游湖,顺便避暑?朕当时便应允了,到了内湖后,朕站在舟上欣赏湖面景致的时候不知是被谁推了一把,朕这才落水的,朕拼命在水里挣扎了很久,但却没有一个人下来救朕,之后朕便失去了意识,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听完朱由校的叙述后,魏忠贤脸上露出了一丝杀意,狞声道:“这个小春子……亏得陛下如此信任他,竟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活该诛九族!”
杨峰没有说话,但面上也同样是杀意凛然,要是他在晚来一两天,朱由校可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朱由校一死,除非他真的下决心造反,否则这个时空他真的很难呆下去了。况且经过几年的相处,他和朱由校的交情也变得深厚起来,双方可谓是亦君亦友,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朱由校死去。
过了一会杨峰才缓缓说道:“陛下,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背后主使之人肯定酝酿着一个惊天的阴谋。”
“朕知道。”朱由校有些苦恼的甩了下依旧有些发昏的脑袋:“但是让朕想不到的是到底是谁要害朕,杀了朕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朕死了大明江山就会落到他们手中吗?况且现在实在大伴也说了,小春子和当日陪朕游湖的几名太监宫女都自尽了,幕后指使者也找不到了呀。”
“幕后指使之人何须寻找。”杨峰冷笑道:“陛下只需想想,您若是不在了,收益最大的人是谁就明白了。”
“什么?你是说德约?”朱由校连连摇头:“不可能,德约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他的秉性朕很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
“陛下莫急,信王殿下自然不可能陷害陛下。”杨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朱由校的看法,“但是您可别忘了,若是您不在了,大宝之位落入了信王之手,那么谁是最大的收益人呢?”
朱由校脸色慢慢黑了下来,良久才一字一句的咬牙道:“士绅、税收、开海!”
随着朱由校的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阴冷起来。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没听说过“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这句话,但这并不说明他们不知道这个道理,再想想这大半年来朱由校所推行的开海禁以及准备施行的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政策,如果朱由校死掉的话,这些政策不用问肯定就会在第一时间被废掉,到时候收益最大的人是谁?
想到这里,就连魏忠贤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里面牵扯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连向来觉得有了天家的庇护就无所不惧的魏公公都害怕的地步。
看到朱由校黑下来的脸,杨峰突然慢慢说道:“陛下,今天微臣要入宫的时候,发现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龙、吏部尚书房壮丽、户部尚书郭允厚等两百多名官员齐聚午门,要求皇后娘娘下懿旨让信王监国,而信王殿下本人也来到了午门外,若非臣来得及时,恐怕这些人已经来到冲入皇宫逼迫娘娘下懿旨了。”
听到这里,朱由校气得身子一阵乱颤,咳嗽了几声后狞声道:“这群乱臣贼子,朕还没死呢,就想要逼宫,若是朕真的死了那还了得?”
看到朱由校气得不轻,魏忠贤不但没有安慰,反而在一旁添油加醋道:“陛下,这些乱臣贼子就每一个好东西。要知道如今皇后娘娘以及另外两名娘娘同时有了身孕,按理说至少也会诞生出一名皇子才是,无论如何大明江山也不会落到别人手里,可这些人却偏偏将信王殿下推了出来,要说这里头没有猫腻谁会信啊!”
杨峰意味深长的看了魏忠贤一眼,这个老货还真是有两下子,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高攀龙这些人的罪名给钉死,还顺带着黑了朱由检一把,这打小报告的本事那是杠杠的。
果不其然,朱由校听后差点跳了起来,别看朱由校平日里也算是挺爱护自家的弟弟,在另一个时空里他甚至亲自将皇位交给了弟弟朱由检,但那是在他没有子嗣的前提下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包括张嫣在内的三名娘娘都有了身孕,再不济也会诞生出一名皇子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就算是再疼爱自己的弟弟也不可能将皇位交给他,可现在那些人竟然不顾这些事实,硬生生的想要皇位从自己儿子手中抢走,朱由校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朱由校沉默了良久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德约他真的参合到这件事里面了?”
“这……”魏忠贤有心想说一声“是的”,但看到面无表情的杨峰,他吞了口唾沫才说道:“陛下,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杨峰慢吞吞的说道:“陛下,依微臣看来信王殿下跟这件事并没有关系,他今日之所以来到午门外,纯粹就是被人骗来的。”
“哦……是真的吗?”朱由校眼中露出惊喜之色,作为一名兄长朱由校其实是非常称职的,他打心眼里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卷到这件事里来,否则即便他再疼爱朱由检也不能容忍自家儿子的皇位受到威胁。
“确实如此。”杨峰毫不客气的说:“在微臣看来,信王殿下为人太过天真幼稚,若是让他继承大宝,绝非大明之福。”
“哦……这是为何?”朱由校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弟弟掺合到这件事里,但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自己的弟弟他心里自然也高兴不起来。
杨峰说道:“咱们大明的官员可以用四个词来形容他们:聪明、愚蠢、勤奋、懒惰。第一种人他们聪明而勤奋;第二种人聪明但懒惰;第三种人则是愚蠢又懒惰;第四种人则是愚蠢却勤奋。而在微臣看来,信王殿下毫无疑问就是第四种人。”
“大胆!”听到这里,朱由校气得一排床沿骂了起来。
一旁的魏忠贤也听得目瞪口呆,平日里我们的魏公公就自诩自己胆子够大了,但是今天他才发现跟杨峰比起来,自己那点胆子根本就不算什么。看看眼前这位吧,竟然刚当着皇帝的面说你的弟弟是一个愚蠢却勤奋的人,他这胆子哪里是大啊,简直是大到没边了好不好。
由于朱由校的声音太大,就连屋外的人也听到了,皇后张嫣更是生怕发生什么事跑了进来,而别人由于身份不够,却是只能在外面观望。
张嫣刚进入屋内,就听到朱由校不悦的说道:“杨爱卿,你虽然刚刚救了朕,但却也不容你如此诋毁信王,他毕竟是朕的弟弟。”
“诋毁信王?”张嫣听到这里也愣住了,难道刚才杨峰说了信王什么坏话吗?
这时,只见杨峰摇头道:“陛下,微臣说的是实话,您先别生气,且听微臣给您说说。”
朱由校哼了一声:“好……你说,若是你说不出个子丑卯来,朕也一定会惩罚你。”
“陛下,臣刚才将官员分为四种。那么臣就说说这四种人的区别。聪明而勤奋的人就不消说了,这样的官是最优秀也是最为稀缺的,譬如诸葛亮、管仲、刘伯温这些人。聪明而懒惰的官也不少,譬如臣这样的人就是了。”
听到这里,即便是心情不佳的朱由校也被逗笑了,指了指杨峰说了句:“你呀……朕还没见过如此皮厚的人。”
杨峰继续道:“第三种官员则是愚蠢而懒惰,这样的官别看他们蠢,但却不会给周围的人造成太大的危害,唯独那些愚蠢而勤奋的官才是最危险的,一旦这样的人做了官,将会给朝廷给乃至大明带来巨大的危害,您明白臣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