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无故,陈闲没理由束手就擒。
他只是自报身份问问引起火灾的原因而已,对方听见自己身份竟想也没想直接下令捉拿自己,若说这其中没古怪谁信。
玄武大街这一幕也事发突然,位于火灾地点不到十丈远的楼铺前,此处除去内城卫的禁卫军以外并无其他人在场,这些人不去扑灭火灾,却对两个青年无辜路人亮出长枪。甚至是在其中一人自报驸马身份以后,这些人竟没一个人退缩,对一个并未触犯朝廷律法的驸马动手,这也无疑是目无法纪,禁卫军内城卫统领孟臻骑在马背上冷笑看着包围圈中心的两个人。
“陈闲兄?”
晏子武转头看向身旁陈闲,他左手已经伸向背后子午剑。
“这便只能反抗了……”
陈闲二话不说,左移五步已经先一步出手,他并未犯法根本没道理乖乖就范,反倒还想好好问问这位内城卫统领凭什么捉拿自己,或者说在搞什么鬼。他出手后晏子武也没废话,当即拔出背上子午剑前冲而去,剑光掠过之处刀甲满地,他二人在这儿根本所向无敌,就像蛟龙对付一群小鱼小虾。他二人原本只是没事做过来看看,倒也没曾想会遇上这么莫名其妙的事。
……
……
洛河街和玄武大街相距并不远,这两条街共有三个火灾地点,其中洛河街火势最猛烟雾也最浓,街前街尾燃烧着的楼屋时有巨大垮塌声传向四周,被烧毁的有茶肆有布庄还有酒楼,酒楼燃烧起的火焰最为猛烈,时不时能听见爆裂声响。洛河街中段的这场伏击与厮杀仍在继续,在火灾地点也仍然不受旁人关注,也由于洛河街的人都已经避得远远的,自是没人看得见这场厮杀。街中段倒也不是没其他人在,店家小二伙计等人全躲着不敢露头,街前街尾巡城营的人也仍没人过来。
“嗖——”
“嗖嗖——”
“铛铛铛铛铛——”
“还有暗箭弓手,在屋顶上面,你们上去解决他们……”
“这边……快——”
“哼!找死!”
“我看是你们找死!”
“杀——”
“上——”
洛河街中段满地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味,街边小摊损毁翻到在地,瓜果蔬菜等遍布街面。街道两旁的楼铺虽未遭受火灾,却如同遭遇过打砸似的,窗子和门板及桌椅等全被人交手过程中砸得稀巴烂,梁柱和墙面等也满是刀剑砍出来的痕迹,屋顶瓦片时而掉落下来,砰的碎裂。车驾四周最为混乱不堪,围在这儿交手的人数也最多,其余人倒扩散得很远。
自从范西湖和司徒飘雪等人赶过来后,交手范围在无形中散开,有人在屋顶有人在街畔。后来对方冲出来一二百人,场面在这一瞬拉得越来越大,众人交手的身影近乎遍布整个街中段。街中段嘈杂而混乱,街前街尾也同样如此,或可能是故意闹出更大的响动。范西湖和郁欢一样也是位内功高手,她带过来的人也大多已经练出伪内功,再加上刺客门司徒飘雪等人以及蔡力劲和众侍卫,这么多人优势已经体现出来,不过对方也不缺乏高手,至少厮杀在这一时还没结束,局面仍旧紧张。
郁欢从开始一直在车驾窗子旁,天阳时不时问她些话,她交手过程中时断时续快速回答。
“没错,公主,街前和街尾确有人救火……”
“隔得太远,我看不清楚是巡城营的人还是禁卫军内城卫的人……”
“对,他们没一个人过来……”
“街上也看不见行人,他们过来时应该疏散过人群,却也没来街中段这边……”
“嗯……我知道了,郁欢你自己当心,也叫西湖她们都小心些……”
远处有梁柱垮塌声和爆裂声,车架外有大吼声有刀剑碰撞声也夹杂着惨叫声,各种声音充斥着耳畔,整条洛河街最安静的可能就天阳一人。当然也只是表面上的安静,她坐在车架内能保持冷静,内心却无法平静,事关自己生死未知,车驾外还有这么多自己人与人拼杀,她心绪自难平静。她微蹙着眉思考问题,美至完美的眼眸一眨不眨,她前一刻只是怀疑五处爆炸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刻已经肯定自己的怀疑没错,也其实已经看懂对方为什么这么做,想必是为转移人们关注点和注意力。
若不先这么做而直接动手伏击,必定会引起多方人的注意,必定会招惹来外力的阻止与救援,先制造混乱而后展开伏击,那么现在这条街是火灾地点没人在场。恐怕有旁人在场也没用,在街前街尾救火的无论是巡城营还是禁卫军内城卫,既然已经与伏击方串通好,想必不仅是装作看不见,也必定会极力帮着伏击方遮掩行迹,也必定会切断消息的传送。
天阳也已经想明白这些人过来后为何会在第一时间首先疏散人群,她坐车驾内完全能想象出这条街多半已被孤立出来。
或者说自己已被孤立出来,若想化险为夷唯有自救。
……
……
内城四条街爆炸引起的火灾至此时已有一会儿,五处火灾地点仍未得到很好的控制,内城上空浓烟飘而不散,火光犹是冲天而起。内城繁华地段的人皆人心惶惶,火灾地点被疏散出去的人站在远远的角落,举目遥望着自家方向。并非受灾地点的人们也站得远远的看着天空,七嘴八舌谈论着这场火灾的危害,内城大地除去五个火灾地点,其余地方人山人海密密麻麻。内城距离火灾地点比较远的街巷倒依旧相当热闹,这些街巷的人们也依旧笑容满面庆贺着新年,毕竟并未遭受火灾的影响。
人们大多关注着内城的火灾问题,却没人关注洛河街中段的这场生死伏击。
或许洛河街中段楼铺内不敢露头的人们看得见这一幕,可不敢跑出来更不敢多管闲事,谁都担心遭受无妄之灾,何况火灾还没解决,谁有闲心管这些事。其实就算这些人想管也管不了,巡城营三千人在街前和街尾控制火势的蔓延,其实换句话说相当于堵在街前和街尾,他们不许人靠近洛河街,更不允许任何人从这条街出来。巡城营的普通兵卒或许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他们副将庄高却一清二楚,刚才有几个巡城营的普通兵卒回禀街中段这一幕,后来这几人至此时已不知去向。
这整条洛河街已经被隔绝,已经被孤立出来,街前街尾众多人在阻止火势,街中段众多人进行着激烈而又混乱的厮杀。
巡城营副将庄高站在洛河街后半段一间茶肆栏杆前,站在五个异国青年人的身旁,他们六人带着笑看着街中段的车驾。
“庄将军说的没错,你们这天阳大公主确实很不简单,手上高手众多……”
“但可惜……也仅此而已……”
“若局势不妙,我们的人怕是赶不过来,有劳庄将军到时候出面,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也告诉徐将军做好准备……”
“好说,那庄某先告辞了……”
庄高转身走下茶肆,楼层栏杆前五个异国青年人不由笑起来。他们自从决定做这件事,每个环节都细心考虑过,何时动手如何动手,爆炸引起火灾之后京都朝野上下的反应,包括兴帝派什么人出面处理火灾问题等事都曾推测过。在洛河街动手然后孤立这条街,这自也是他们的计划中事,成事后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走人也更在考虑之内,眼前一切似乎都在他们掌控中。
内城半边天浓烟滚滚,兴帝背着手站在殿门外,身旁十余位朝臣沉默不语地站着陪着,他们最关心的依旧是火灾问题。
他们和内城众多百姓们一样,本也不知道内城还有一场伏击,更不知道火灾只是为伏击作掩饰。
……
……
巡城营的主要职责是维护京都城的治安秩序,也负责夜巡和抢险救灾等事,城内任何大小灾难必有巡城营的身影。若城内受灾较为严重,禁卫军也偶尔被派出来处理这类事,不过这些禁卫军并非保护皇宫的宫城禁卫军,好比如禁卫军内城卫,这只是禁卫军在内城的其中一卫。京兆府作为天子衙门,平时只负责京都城大小案件,这次也被派出来处理火灾。可以说这些全在五个异国青年人的考虑之内,这些衙门自也全有他们的人。
洛河街中段的厮杀仍在激烈地继续当中,五个异国青年人已经先后派出近三百人,他们五人身份不简单,派出来的人也不简单,为做成这件事约莫已是倾尽全力,至于他们还有多少隐藏力量,也就他们自己清楚。天阳全然是被动反击,范西湖和司徒飘雪等人也算来的及时,她们百多人对付这些人虽有优势,可也有后顾之忧,更主要她们在明对方在暗。她们匆忙而来也是被动反击,对对方这些人的来历背景一概不知,仅能通过交手得出些对方信息。
郁欢和范西湖始终一左一右护在车驾旁与人交手,蔡力劲等侍卫也在四周,司徒飘雪等刺客门人三两一起散得比较开。
日光之下街前街尾火焰升腾,街中段场面混乱,被孤立出来的局面,也唯有自救这一条路而已。
“公主,不好了……”
“怎么了郁欢?是不是情况有变?”
“对,有人来了,本该在这儿救火的人来了,好像是……巡城营的人,但看来不是过来解围的。”
巡城营副将庄高骑着黑马,亲自带领着他自己最忠心的五百人自街前街尾包抄而来,他在这儿可不仅是负责孤立这条街,更不是领命处理火灾问题,火灾对他来说是小事,他自己最大的事是看情况不妙过来支援。他自从带着三千人来到这条街,从开始一直留意着街中段的变化,他也想尽快做成这桩大事,然后去往异国享受荣华富贵和超然地位,这正是所谓的叛变。
他骑着马来到车驾前方,抱抱拳笑道:“巡城营副将庄高,见过天阳大公主殿下。”
“你可曾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
“呵……公主不仅美貌第一,也果真聪慧过人,更是个明白人,庄某才刚过来,公主竟早已猜透一切。实不相瞒,正如公主殿下所料,庄某并不是过来解围立功的,这点功劳庄某已然瞧不上。至于后果也自然想过,但没关系,因为今日不可能有后果,公主殿下今日绝对逃不出这条街,也不妨告诉公主殿下,现在内城全是我们的人,更有我们的人正赶过来,公主已然是孤立无援,也不用想着求援,去往皇城的四处内城门已经关闭住,公主便别指望皇城内或皇宫内有人出来相救……”
庄高隔着七八丈距离说着话,话语中充满着绝对的自信。
……
……
街中段的厮杀并未因为庄高的到来而停止,他带过来的五百人团团包围着街中段这片地,他貌似并不着急,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话语,该说的不该说的毫无保留,也无疑是想让天阳感觉到已无出路而束手就擒。天阳坐在车驾内听着想着问题,她前一时本已经猜到对方布下的局很大,能把大量火药运进城,本已能说明城门也有对方的人。现在巡城营副将已经暴露自己,与之同样会被派过来处理火灾问题的禁卫军内城卫也想必有对方的人,也肯定官职不低,或有可能正是内城卫统领。
庄高仍在说着废话,天阳已在分析着对方布下的这个局。
火药被运进城然后在内城引起爆炸,制造混乱与恐慌转移人们的关注点和注意力然后展开伏击,这一条线看起来简单,其实每一个环节都涉及到一些人,也必须笼络一些人暗中同谋,若不然做不成这个局。最关键连爆炸引起火灾之后,将会是什么人出面处理火灾也必须考虑到,假如洛河街来的不是巡城营不是庄高,此时局面定然不同,洛河街也就不会被孤立出来。
天阳已隐约看懂对方这个局涉及到的人,但没法百分百确定,她轻咬着指甲想着这些问题,听见车架外传来最后一声。
“闲话到此结束,庄某恭请公主殿下下车!”
“若本宫不答应呢?”
车架内天阳表情依旧平静,嗓音依旧甜而不腻略带着三分威严,这是句心底气话却也是句实实在在的话,她的心性本也不仅是温柔如水或体贴入微,她的胆识与气魄绝不逊色于任何男子。她永远不会因为被威胁而屈服,何况现在这个局面还远远没到放弃反抗的时候,她岂会就此放弃。
玄武大街。
禁卫军内城卫统领孟臻嘴角流着血,脸色惨白地倒在马匹旁,眼神惊骇地看着眼前两个人,此人身周倒着一地禁卫军。
晏子武左手握着子午剑,泛着光芒的剑尖抵着孟臻喉部,陈闲笑问道:“我只是看热闹,你说清楚,你凭什么捉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