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离开内校场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五日就快过去了。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李自成的先头部队,很可能就会在北京城附近游荡了!
而到后天,也就是三月十七日,北京攻防战就将拉开帷幕。如果历史没有改变,两天后,大明朝的神京就会落入李自成之手。崇祯皇帝就会在煤山上吊自杀,而朱慈烺也将失去一切,沦为李自成的阶下囚徒……
朱慈烺带着大队人马回到端本宫的时候,刚才在内校场中给人发“期权”时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
虽然在过去的一个昼夜中,朱慈烺完成了几笔难以想象的“交易”。
他已经成功的将王承恩、吴襄这两个明朝大人物给忽悠成了自己的“天使投资人”。又欺骗了单纯的周皇后,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同谋。还给北京城中数量不明的壮勇设了圈套,最后给吴襄的家丁们发了“期权”——居然还当着吴襄的面发的,而且吴襄也没显示出任何不满。
但是历史留给自己的时间实在太紧迫了,现在距离城破只剩下不到四天了!
距离北京城被包围,更只剩下短短的两天!
所以朱慈烺即便可以拼凑出两三千人的队伍,也不可能将他们改造成为真正的精锐。
没有精锐护驾,想要从李自成的十几万大军包围中脱险,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可言。
因此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在明天晚上,抢在李自成的军队包围北京城之前就逃走。
这样除了自己临时拼凑起来的两三千人,还能有三千南海子净军保护,通州的宋权手中也有一两千人马……往多了算,七八千军队都能凑出来的。
有那么多人保护,去天津卫是万无一失的。到了天津后,如果还能把吴三桂的关宁军拉一部分过来,再加上天津的守军、天津卫的水师,一两万人都有了。
有了这点本钱,自己和崇祯也不算是光杆了,去南京重整江山就容易多了……
如果崇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得在北京城战上一场了!不过也没关系,朱慈烺对于突围而逃还是有点把握的。即便要在北京打上几日,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北京城内的丁壮可不少,这年头只要有银子,就会有人卖命!
而北京城里面银子……有的是!
“千岁爷,可把您给等来了,晚饭都预备好了,这就给您传上来吗?”
在端本宫的大门口,大宝太监黄大宝已经等候了又一会儿了,看见朱慈烺到来,连忙上前相迎。
朱慈烺的伙食是黄大宝负责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明朝皇宫的御膳房就不给皇帝、太子、皇后、太后、公主、贵妃这些大贵人做饭了——因为御膳房的饭太难吃了,成本又高,很不划算。干脆就各自开伙,又伺候主子的太监负责。
譬如朱慈烺一个月有一百五十两的伙食费,都交给黄大宝这个吃货太监去操办,搞得相当不错。
“一起吃点吧。”朱慈烺扭头对东宫侍卫领班朱纯杰、侍书官毕酒城、伴读太监邱致中,还有另外十几个侍卫道,“你们都来,陪本宫吃饭。大宝,可够吃吗?”
“够,够的。”黄大宝答应道。
“大宝,你也一块儿来吧。”朱慈烺笑道,“一起吃饭热闹,本宫还有话要和你们讲。”
眼看就要大难临头,就是有龙肝凤髓,朱慈烺也吃不出滋味了。利用吃饭的机会,把自己的核心队伍稳住,才是最要紧的。
吴襄的家丁,被套牢的京师壮勇都还是朱慈烺权力圈子的外围,真正的核心,还是身边的侍卫、心腹的太监,还有那些东宫讲官。虽然这些人都不什么好人,但眼下也只有利用他们。
“朱纯杰,毕侍书,今儿跟了本宫一天,可知道本宫要干什么吗?”朱慈烺一边夹菜扒饭,一边对自己的领班侍卫朱纯杰和侍书毕酒城说。
“臣知道了,只是,只是……”朱纯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臣也知道了。”毕酒城说话的时候额头也都是冷汗啊!
在朱慈烺所有的近臣和太监中,他们俩才是和朱慈烺利益最一致的人。因为朱慈烺身边的大太监和老师都上年纪了,不一定能活过崇祯。崇祯皇帝的脑筋不好使,身体却好得很,要不然要扛不住那么多的公务和没完没了的精神上的打击啊!
而且崇祯皇帝今年才三十三岁,要是活到六十多,那些上了年纪的太监和文官早死了。可朱纯杰和毕酒城年轻力壮的,怎么都能当上朱慈烺的头号心腹重臣。
所以只要一切安安稳稳,朱纯洁将来起码是个卫帅,也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毕酒城少不得入阁,将来就是毕阁老了!
可是朱慈烺今天的所作所为,作为一名太子,真的是太出格了!
作为一名太子,是不应该主动抓兵权的!这事儿现在瞒着圣上,可是又能瞒几天?等圣上知道了,麻烦恐怕就小不了啦。废太子兴许不至于,可是太子身边的人,多半得跟着吃瓜落,搞不好连命都得搭进去。
“只是出格了?”朱慈烺明白朱纯杰和毕酒城的想法,笑着说,“本宫也知道出格,但本宫不怕!”
“千岁爷,您……”朱纯杰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
毕酒城也一脸纠结。
“因为本宫有太祖托梦!”朱慈烺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太祖告诉本宫,居庸关已经被奸臣献给了闯逆,闯逆的大军马上就要到北京城外了!现在能救大明,能救我父皇的,只有本宫了!为了大明,为了父皇,本宫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今日本宫做了什么,你们也知道了……上个月吴襄可是开出百万军饷的价码,今天他什么都没要,就给吴三桂写了调兵的书信,还把女儿献给本宫了!你们觉得没有太祖高皇帝的庇佑,吴襄会那么好说话?”
他这是在给自己的心腹打气鼓劲,好让他们能牢牢团结在自己周围。
朱慈烺正说话的时候,端敬殿门外忽然响起值守太监的通报声:“千岁爷,王督公求见。”
王承恩来了。
“有请,”朱慈烺目光扫了眼和他同桌吃饭的几个人,低声道,“居庸关沦陷的消息到了!”
王承恩已经脚步匆匆走了进来,脸色苍白,看见朱慈烺坐在那里,就急急地说:“千岁爷,居庸关,居庸关真的丢了!唐通、杜之秩有负皇恩啊!”
朱慈烺点了点头,“太祖爷梦中所言,焉能有假?对了,王伴伴,吃饭了吗?没有的话,一起用一点吧。大宝,去添一份碗筷来。”
王承恩上前行了一礼,接着就道:“千岁爷,事情紧急了,您怎还能安坐如常?”
“不急不急,”朱慈烺一笑,“吃饭睡觉的时间还是有的……居庸关至此还有百多里,而且八达岭山路险峻,不利于大军通过。估计闯逆明日才能陷昌平,后天才能围京师。今晚还可以休息安睡,明晚乘夜便走通州,一定能脱出虎口的。
王伴伴,你不要急,急是没有用的。一起吃点,然后回去睡上一觉,明天开始,只怕又得没日没夜忙活了。”
听了朱慈烺和王承恩的这番对话,朱纯杰、毕酒城、黄大宝、邱致中等人,全都忘记吃饭了,都张大了嘴巴看着朱慈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慈烺笑着扫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大家都累了,吃晚后就各自安歇吧!
朱纯杰,你的人今儿都不许走,全在端本宫休息。明天一大早,你亲自出宫,去请陈锐、李士淳和林增志三位先生,带他们去内校场。
毕侍书,从现在起,你跟着本宫,做本宫的文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