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里有一块横放的木板,因为这桶颇深,超过半米之高。放满水时,坐在里面的横板上,水刚好浸到肩膀,然后由下人伺候擦背,确是一种极妙的享受。之前陆宇因为不习惯洗澡都要被人伺候,故每次都是自己动手,如今才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这种舒服。代姬这种新手都令陆宇感觉飘飘欲仙,如果换成熟练的人,岂不是更上了天去?
不过可能陆宇天生不惯于享受,心中总有一丝犯罪感的感觉。他不知这种感觉来自对代姬的不公平,还是对凌梵的愧疚?
突然,陆宇感觉到代姬的双手离开了自己的肩膀,睁开眼睛一看,竟见到代姬正在为她自己宽衣!陆宇吓了一跳,忙开口阻止她:“代姬!你在做什么?”
代姬此时已褪去长袍,露出雪白的双臂,只剩下一件罗衣。也不管陆宇阻止,便跨进了浴桶中。陆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若不是因为天气寒冷,他一定顾不上全身赤裸地蹦出浴桶去。即使是没有蹦出来,陆宇的上半身几乎都已经撑了起来。
大幅度的动作使得满桶的水溢了不少,瞬间也把代姬都溅湿了。
见陆宇竟然吓成这样,代姬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道:“陆爷请快点坐下来,否则会感染风寒。”
陆宇仍然双手撑着浴桶,警惕地问道:“你先说说为什么擦背擦得好好的,突然就闯进浴桶里来了。”
代姬又忍不住发出铜铃般的笑声,好一会才说道:“代姬如果不进来,又怎么替陆爷擦洗下身?”说着便去拉陆宇的手。
陆宇正想说话,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这才感觉几乎都要冻僵了。被代姬一拉,只好顺着乖乖坐了下来,嘴里却支吾道:“那你早点说嘛,吓得我以为你想做什么?”
代姬又笑得花枝乱颤,说道:“难道陆爷怕代姬会吃了你吗?”
经过一番折腾,浴桶里的热水已经溢了大半,陆宇坐下来也只是刚好漫到胸口处。代姬的衣服本来就薄,那件罗衣早在刚才折腾时便已湿透,那诱人的线条在陆宇面前一目了然,等同于没穿一般。代姬跪下来时,系在她颈后的带子偏偏像会配合一般竟松了开来,整件罗衣便沉入桶底。代姬自然羞得不知所措,惟有低头不语,而陆宇早已热血暴涨,感觉桶中的水几乎像沸腾一般烫人,连忙把头抬起枕在浴桶沿处,以令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望她。
若不是一夜未睡,感觉有些疲劳,此刻他真有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难怪人家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不过像代姬这样被送来魏国的那百名女人,一定都经过严格训练,如何去取悦男人,说不定跟了某个王公贵族,才可能会有好日子过。想到这些,陆宇不禁有些可怜她,若非家破人亡,她现在仍然是某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至于沦落到要这样伺候人。
好不容易洗完澡,时间就像过了一个年那么长。陆宇又连忙拒绝代姬为他穿衣服,自己躲到床上,放下床帐,直到穿好了衣服才出来。
代姬也已经更衣完毕,正在整理湿了一半的头发,侧身对着陆宇,那又是一道绝美的景色。
陆宇想起一事,便问她:“你会针线活吗?”
代姬秀眉微蹙,好一会才问道:“陆爷说的可是女红?”
陆宇这才知道自己用了她听不懂的话,傻笑道:“对对对,女红。”
代姬柔声道:“以前学过一些,若陆爷喜欢,代姬会为陆爷绣一个香包。”
陆宇走到她身边道:“好!不过我要你做的不是香包,而是这个。”说着便把自己唯一的一件超时代产物拿了出来,那正是他的小内内。
代姬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陆宇哈哈笑道:“你不用管它是什么,只要你帮我按这个样子做十件八件出来就好了。”
代姬抿嘴一笑,从陆宇手中接过了那条内裤。
而信陵君似乎起来得比较晚,本来说食时要见陆宇,却等到快过时才命人过来把陆宇叫去。
食时即是辰时,大约是早晨七至九点的时候。
陆宇心想如今他的承诺已如废纸一张,当然如果这个时代有纸的话。只不知会变出什么把戏来哄住自己,幸好昨夜已见过章武与凌梵,否则凭龙阳君等人的一面之辞,陆宇也不敢轻信。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处处都暗藏杀机,一不留神则小命不保。
信陵君见到陆宇,一脸的高兴,还亲自拉着他一同用早食,热情到陆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用过早膳之后,一个下人进来在信陵君耳边说了几句话,信陵君不住点头,还故意说道:“快请他进来。”
这句话也不是很大声,却刚刚好令陆宇能够清楚地听到。
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缓步走进大堂,陆宇与他打了个照面,此人生就一副白净的脸,陆宇不自觉地便想用“书生”二字来形容他。其眉清目秀,偏偏身体与头部却显得有些不配,像是一个屠夫换了个书生的头一般。
不等他开口,信陵君已迈开虎步迎来,高兴地道:“务之快过来,这位陆兄弟可是你云梦山的门人哩。”
陆宇心中剧震,若不是昨夜提起候荣曾化名为龙务之,估计此刻都不会有疑。
那人向信陵君行过礼,转身望向陆宇,拱手道:“本人龙务之,乃云梦山玄微真君第一十三徒蔡泽之三徒是也。未请教陆爷在玄微真君门下排名第几?”
陆宇暗忖原来章武这一干人等的师父原来叫做蔡泽,以前从未听他说起过。面前这假的龙务之,竟然能够知道得这么详细,看来信陵君也是下足了功夫要瞒天过海。候荣以此名追随信陵君时应该也和他提起过一些,如今却被信陵君拿来算计陆宇。
回念一想不对呀,此人自称鬼谷子的徒孙,那便是明知自己大他一辈,居然也不叫声师叔,当下便想逗他一下。
当下便故意抬起破军剑,不客气地对他说道:“好你个龙务之,你师傅乃是我陆某人的师兄,你身为晚辈,见到师叔竟然不跪拜,师兄平时就是如此教导你们吗?”
他的肢体台词是:真正云梦山的门人,一定认得此剑。
龙务之略一迟疑,见到信陵君对他使了脸色,眼中怒火一闪而过,表面上却恭敬地说道:“务之有眼无珠,只是想小心求证是否真是师叔驾临,还望师叔大量,恕务之无礼之罪。”说完便单膝跪下。
陆宇见好便收,自己也不知道云梦山到底有什么礼节,反正感觉赚了,便让他起身,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入门时,众师兄均已下山为天下苍生谋福,故你等不认得我,亦是合乎情理。”
信陵君忙哈哈一笑,打圆场道:“陆兄弟说得对,不知者不罪,既是同门,理应相互辅助才是。”说罢,便亲切地一手拉着陆宇,另一手拉着龙务之,走向大堂中的案几,示意二人席地而坐。
递茶的仆人退下之后,信陵君堆着笑脸对陆宇道:“陆兄弟昨晚大获全胜,还得到大王常识,果然没令本君失望。”
陆宇还之以微笑,道:“全赖君上提携。”
信陵君仰天大笑,连说了三句“好”,才说道:“既然你不负本君,那本君之前所作承诺亦将履行。”又对龙务之道:“务之,你乃云梦山之人,又是章武的师兄,此事由你来说最适合不过。”
龙务之点头应诺,道:“日前六师弟前来大梁,所为何事,相信师叔应该略知一二。不过在此之前务之还想作最后肯定,请师叔见谅。”
陆宇心里冷笑了一下,这龙务之分明是假的,所说之事肯定是信陵君安排好,还假惺惺要来肯定什么?表面当上然不会这么说,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龙务之又道:“云梦山门人广播天下,不知师叔是否知道为何惟独齐地无我门人?”
陆宇身躯剧震,没想到这龙务之虽是假的,却竟然给自己来了个这么刁钻的问题。顿时心中问候了这龙务之的祖宗十八代,这个问题可从来没有听章武或其他人讲过,难道真要在这骨节眼上出错?
霎时间陆宇在心里排除了一万种可能,飞快地思考要如何才能准确地回答他这个问题。齐国与其它五国似乎不太一样,在历史上几次合纵攻秦中,除了第二次是由齐国孟尝君田文倡导,也只得齐韩魏三国参战;后来秦、齐二国一度还自称东西二帝,令齐国在列国中失去威望。公元前287年齐湣王出兵灭宋,结果引起列国的不满,原本的合纵攻秦,反而变成燕韩赵魏秦联军攻齐,齐国几乎灭亡。而据闻齐国自那田建即位之后,先后由君王后与其族弟后胜执政,那后胜收受秦国贿赂,屡劝齐王建朝秦,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御秦。虽有猛将田单,但却一直对其余五国袖手旁观。
试问君王都不主战了,手下有再多猛将,最多不过保国,又如何有能力参战?
但这并不能成为龙务之要的答案。正确来说,这并不是信陵君所要的答案。
眼前龙务之、信陵君正在等待他的回答,陆宇又如何有时间去思考这个杀千刀的问题?当下只好说:“齐王、后胜、田单这个组合,一弱一贪一奸,即使有三寸不烂之舌,恐怕都难以说服,故齐地并无云梦山门人的足迹。”
信陵君道:“此话听似牵强,但细想确有理由。”
陆宇忙又说道:“齐燕交恶,现在燕人又向大魏借兵伐齐,家师曾经对在下说过,齐人惟田单一将,但此人生性多疑,反复无常,若齐国与其它五国联军,恐怕将会连累到君上统帅之位。”
不知是否这段话涉及到信陵君的利益关系,陆宇眼角处瞥到他暗地里对龙务之使了个手势,心想终于又让自己蒙混过关了。
果然龙务之立即起身,对着陆宇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务之现在不再怀疑师叔的身份,还请师叔降罪。”
陆宇呵呵一笑,说道:“君上说了,不知者不罪,务之快坐下。”
话虽这么说,心中却暗爽到极点,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龙务之坐下继续说:“如今秦国正在不断壮大,且秦人如狼似虎,诡计多端,屡设阴谋离间天下诸侯,然后趁机扩大它的国土。列国深受其威胁。故我云梦山决定派出门中弟子,为合纵攻秦引线,只要五国同气连枝,其它诸侯国必定响应,到时联天下之力,打击秦人。”
信陵君插嘴道:“秦人近十年来不断侵犯各国,竟然大胆到连周天子都灭掉,目空一切,如我等继续坐视,恐怕最终都会被它蚕食。”
陆宇听到他这么说时,眼皮不禁一跳,信陵君确实有远见,但无论六国如何挣扎,秦国亦会将所有的诸侯国一一击败,终成为统一天下的超级帝国。
龙务之继续道:“眼前最重要之事,莫过于联合五国,集中商议大计,更需要的是一个能担任联军统帅之人。而放眼当今天下,各国猛将如云,但能担此大任者,却非信陵君不二。”
陆宇心里冷笑,不过历史上记载此次合纵攻秦,确是由信陵君统领联军。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既然事已至此,为何最后仍会由他来做统帅?
龙务之又道:“当日章师弟与我会合后,又经过与君上详细商议,决定继续往赵国邯郸,因得到密报,秦人正欲对赵用兵,迫赵交出质子,故必先说服赵王全力拖延以为大计争取时间。而众师兄弟亦将会在完成任务后前来大梁会合,商议作战计划。”
信陵君点头道:“一日有李牧、廉颇在,只要赵王肯设计拖延,秦人亦无可奈何。”
这二人唱双簧般的一唱一合,陆宇微笑不语,看看他们还会继续说什么。
信陵君故意望向陆宇,叹了一口气才道:“现在陆兄弟可知本君没有欺骗你了吧?”
陆宇连忙站起来对信陵君作了一揖,假装恭敬地说道:“小人绝对无怀疑过君上,只是原本小人与章武同行,只因途中不幸失散,小人只是前来求证他是否曾到此将任务完成。”
信陵君拉他坐下来,道:“本君正是要经过务之所言,尽除你心中疑惑。而你云梦山门下之人最后亦将前来大梁,陆宇你何不在此等候,便能见到他们?”
话才说完,龙务之便接了话:“君上所言甚是。君上乃联军统帅之人,师叔何不留下,为合纵大计同出一分力?”
陆宇暗道重点戏终于来了。首先,相信章武之前在此透露过合纵之计,而候荣以前追随信陵君时或多或少也曾提起过云梦山一派,这几种信息加起来便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再找来这个人假扮龙务之,经过他的嘴,把故事演绎一遍,便能使陆宇完全信服。最后在故事讲完,真正的目的便是留下陆宇。一方面可能信陵君觉得陆宇是个人才,另一方面则可能是怕陆宇找到章武,信陵君的谎言便被拆开了。如果陆宇没有猜错,信陵君暗下肯定已经派人前去赵国,而且一定在搜寻章武和凌梵的下落,灭其口以为他圆谎。
突然陆宇想到了将要去邯郸拜访平原夫人的魏明姬。为何偏要在这多事之秋派公主去赵国?
陆宇心中剧震。正因为她贵为魏国公主,由她作为使者才最适合不过,虽然魏明姬的立场不明,但却比信陵君派去任何人更适合。陆宇清楚记得,章武的五师兄辽通,与那花甲老者李兄留在了楚国寿春,辅助二师兄;而那九师妹、长得跟汉子一般的灵姑娘、有些娘娘腔的高兄弟则前往韩国新郑找大师兄;而他陆宇,当时便是与排行第六的章武、第七的凌梵,加上肖正文和那姬少雍一齐来魏国,除了与三师兄碰面之外,还要前往赵国邯郸。而这里面,排行第四和第八的却并没有听章武提起过。
即使是昨夜在地下密室,也没有再次提起。章武与凌梵之所以还留在大梁,不是在等待陆宇,而是信陵君正派人搜寻他们的下落,而且搜寻的范围很可能是大型的,故以龙阳君的权力,也暂时无法把他们送出魏国。
如果前往邯郸,并不存在什么四师兄或八师弟之类的云梦山门人之外,很可能直接是去见赵王,或是哪个高官贵族。如果不是他们的门人,那么以魏国公主的身份,再加上陆宇这个半真半假的云梦山门人的身份,比章武还高了一个辈分,一起去赵国,便更具说服力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倒也无须太过紧张,只要信陵君未先派人前去赵国,章武和陆宇还是有机会的。
章武身上那两折帛函,如果不是已经在信陵君手里,那么信陵君自己应该已经伪造了一封,因为那一封是要给赵王的。
只需找机会与凌梵、章武求证一下,便能知道。
这一切猜想,尽在电光火石之间。
此时信陵君又笑道:“过几日陆宇你护送公主到达邯郸之时,说不定章武一行人已经重返大梁了。到时你返到大梁,不就可以与他们相聚了?”
陆宇忙又扮作求之不得的样子,对信陵君道:“君上所言甚是,此正是小人心中所想!现在天下谁不知君上之名,能够为君上及天下苍生出力,乃我陆宇梦寐以求之事!”
信陵君一拍案几,仰天长笑,然后又拍着陆宇的肩膀说道:“甚好,甚好!本君等的便是你这句话!”
龙务之顺势拍马屁道:“务之恭喜君上!恭喜师叔!”
接下来的事,自然少不了一顿酒肉应酬。
信陵君把西门候与朱亥也一同叫来,“分享”了陆宇自此成为他的门客之一这件“喜事”。
从表面上看来,在座这几个人,应该便是信陵君府中最重要的人物,除了龙务之的身份仍有可疑,因不知此人是否临时被提拔,或是原本便隐藏在他府中。而朱亥和西门候这二人,陆宇几可肯定绝对是信陵君的心腹,特别是朱亥的事迹在历史中都有记载。
那朱亥听到陆宇成为信陵君的门客时,几乎没有半点表情,仍是他那招牌一般的板着脸,而西门候则表现出大喜之色,竟然与陆宇连饮三杯,把陆宇喝得七荤八素,热情到陆宇心里发毛。
不知为何,见到朱亥时,陆宇心中突然掠过杀意,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即使是在葬龙坡对着三百山贼时,他也没有像这样想杀掉一个人。几杯酒下肚后,心中的杀意更浓了。陆宇知道自己酒量,不敢再多饮,生怕待会喝着喝着便跳起来拔剑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