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唯有见一步走一步。
陆宇新拿到手的这块蛟令,如果像平阳君所说,见令如见他,那么应该也可以通行软禁朱姬的那处,但为了安全起见,陆宇决定还是按老方法,翻墙进去,直到平阳君表示允许自己去见朱姬再说。
旧的通行令并没有还给平阳君,本来想偷偷交给李斯,让他能够进入质子府去找自己,后来又觉得不妥,还是自己主动去找他比较适合,以免横生枝节,害了李斯。
现在他对平阳君府已经有了一定的熟悉,除了府内嫔妃们的住所,几乎已经走过一遍,脑中已记下这几处重要地点和布防的情况。但可能是平阳君下令,整个质子府中竟找不到任何笔墨,令他根本无法去画什么鬼地图。想到李斯是账房小吏,下次见他,一定要让他设法给自己带上一些,才能把地图画出来,再经李斯之手,交给虞信与严错。
另外还得画一张交给信陵君。
回想起信陵君的计划,现在已经成为了无用之计,因为他此前不知质子府就设在平阳君府中,如果真的按他那计划实施,根本就是血洗平阳君府一样,根本是行不通的,除非信陵君能够带上一支军队来攻。
细想之下,陆宇恍然大悟。
不,信陵君的计划不是无用之计,反而大有可能成功,因为随陆宇护送魏明姬来的禁卫与武士,便有近百号人!这些人,难道正是为了质子府而准备献身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魏国还真能实现刺杀质子的大计。
不过很可惜,他们错选了陆宇。
从范辛要杀孟孚与蔡熊时,陆宇已经猜测他与秦人之间或有深仇,要说服他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有严错的帮忙,如果能够再说服章武等人,设法制造混乱,牵制住白虎令的人和范辛,是否能够成功救出朱姬母子?
只有章武有能力牵制楚恒或范辛。
自己再帮忙拖住另一人,严错只要通过西门候和卫聪这两道障碍,便大有可能成功。
虽然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平阳君的人,但楚恒仍不时会来质子府,看一眼嬴政,然后便离去,让陆宇无法太接近这个孩子。眼见他一副病容,心里不由怀疑他是否能够捱至回秦。
掐准时辰,子时一到,陆宇便换了一套深黑色的武士服,确定小嬴政和婢女两边都没了动静之后,才由自己厢房的后窗偷偷溜了出来。
质子府距离软禁朱姬之处较远,中间又需不断避过巡卫,然后在院子前后又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成功潜入了第一次来的厅堂之中。
朱姬叫他前来,却没有叫告知他具体房间的位置,况且子时将过,除了守卫的火把,其余地方完全是一片乌漆墨黑,陆宇也别无他选,只能够重回这个“老地方”。
再者,二楼总比楼下一堆巡卫要安全得多。
陆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此时除了守卫,其他人都已入睡,朱姬既然要自己来找她,等会子时一过,她是否会点起灯火,以便自己识别方向?但那样做的话,会不会引起守卫的
怀疑?
算起来,子时也应该过了大半,就快到下个时辰了,此时院里仍然只有巡卫手上火把所照射出来昏暗的火光,楼里却依然未见朱姬的动静。
正在怀疑朱姬是否忘了此事,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随之问道:“夫人还未就寝?”
朱姬的声音终于响起:“本夫人睡不着,想去厅中静坐片刻,楼道黑暗,劳烦兵卫大人为我引路。”
然后自然是往厅堂而来的脚步声。
陆宇大喜,料想她也应该猜到自己不认识她的房间,这才借口睡不着来厅堂这边等候陆宇。于是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已经故技重施,躲在了屏风之后,静候她的到来。
厅中烛光亮起,等那巡卫下了楼之后,朱姬幽幽说道:“出来吧,本夫人知道你来了。”
陆宇还想着等那巡卫走远后再出来给她个“惊喜”,连楼下院子那么多的巡卫都没察觉出异样,她是怎么知道他来了?
见到他一脸不解地从屏风后出来,坐于席前的朱姬忍不住“噗嗤”一声,掩嘴而笑:“想知道为何我知道你躲在这里吗?”
陆宇突然顿悟了“一笑百媚”的意思,那不正诠释了此时朱姬的笑吗!
“朱姬”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一时之间竟看得他有些痴迷,好像魂魄都给她勾去一半。
朱姬发觉他的无礼,顿时收回笑容,嗔道:“谁教你如此无礼!”
陆宇忙收回在她脸上的目光,施礼道:“陆宇无意冒犯,求夫人宽恕。”
朱姬示意他来到对面席边坐下,一双凤目对他不断打量,将陆宇得浑身都不自在,才轻启朱唇:“你真的是无忌公子的人?”
陆宇正在心中纠结究竟要如何跟她说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听她这么问,不禁又往别处想去。如果她真跟信陵君有一腿,也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至少应该是在秦王楚还在赵国为质时。
因为当吕不韦帮秦王楚回到秦国之后,朱姬与小嬴政便马上成为人质被软禁起来,信陵君也不知道了她的下落,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与她有情感上的纠缠。
总之,用现在的话来说,便是“贵圈真乱”。
陆宇盯着她的美目,沉声说道:“陆宇可否要求夫人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然后自然会将夫人想知道的,知无不言,尽数说出。”
对面那双会说话的眸子转动了几下,似乎正在考虑,片刻之后,才又停在陆宇脸上,与他对视而道:“你问吧!”
陆宇深吸一口气,嗅到她身上传来的芳香,压低自己的声音问道:“,究竟是站在哪个阵营的人?”
朱姬莞尔:“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原来是如此简单的问题。”然后又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你觉得他是哪一边的人?”
陆宇一怔,没想到她竟然反问起自己来。不过朱姬这样回复,陆宇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是平阳君的人,她大可不必这样回答自己。
想到这里,陆宇耸肩笑道:“那么夫人希
望我的身份是信陵君的人,还是希望我是……另一种身份?”
说罢,便直直地与她对视。
他感到朱姬的笑容明显顿时僵了一下,然后立即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本夫人有些口渴,你可否……”
然后伸出玉手欲往席上,似乎想拿什么,却发觉席上空无一物。
陆宇心中暗笑,朱姬何其聪明,应该不难猜到他故意没有说完的内容。这心虚的小动作和急促起伏的酥胸又如何能逃过自己的眼睛?
不给她有思考的时间,又前仰少许,问道:“夫人难道不想回大秦?”
朱姬一愕,娇躯同时微震,不过她仍然将自己控制得非常好,只是淡淡说道:“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无论是赵国或魏国,都能将你斩首十次。”
陆宇叹了一声,这回答简直跟嬴政那日回答自己的话一模一样,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然后立即站起身说道:“如果夫人完全没有这想法,那就请让平阳君的人来将我治罪吧!”
说罢便真向门口走去。
“站住!”
朱姬轻呼一声,阻止了他。
陆宇当然不是真的要走出这个厅堂,先不说夜闯“禁地”或私自来见朱姬是什么罪,光是外面的巡卫,便够他喝一壶了。
这一招果然是屡试不爽。
朱姬的美眸在他身上盯了整整数分钟之久,才对他妥协:“回来继续说!”
陆宇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内心得意,不过当他看到地上被烛光拉长的影子几乎要投射在门上时,也差点要被自己吓死。
若再往前两步,影子便会伸展到门上,这作死的后果不用说自然是谁都知道。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走回到席前。
等他重新坐下之后,朱姬才道:“如果你仍然不能证明出你的身份,那便请原路回去,莫了害了本夫人!”
陆宇觉得此时再不说出令她满意的答案,她可能就要下逐客令了,本来以为自己占尽上风,其实真正的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朱姬的手中。
虽然在心理上,他已经赢了这位美妇一个回合。
就赌自己已经“提前”掌握了历史的剧情!
“我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大王、吕相爷已经派人潜入了邯郸,等待时机将王子与夫人接回大秦!而我陆宇正是代表时机而出现在你的面前!”
如果这么说都不能打动她的话,那自己可能便要结束在战国时代里的旅程了。
陆宇第一次觉得自己充满了豪情壮志。
朱姬凝视他的双眼片刻,看得陆宇心痒痒,突然开口说道:“出来吧,!”
陆宇大骇,这是从何时躲在这厅堂之中,为何自己进来到现在这么久,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果然,朱姬说完之后,只听“嗖”的一声,由梁上跃下一人,轻飘飘落于厅堂之中,不是那还能是谁?只见他嘴角勾起,向朱姬与陆宇起来,似笑非笑地说道:“好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