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用在敌人头顶上埋霹雳弹,那就不用趁着凌晨偷偷干了。当下由蒋二郎带着三十名特种兵和两颗霹雳弹去东边的山峰上制造小型雪崩,用来惊蛇。洪涛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在山峰东侧的雪盖上挖洞埋剩余的八颗霹雳弹,准备打狗。
就在洪涛等人穿着冰刺、拿着冰镐、绑着救命索小心翼翼的在山顶雪盖上挖洞埋霹雳弹时,山下的一顶牛皮大帐里突然亮起了灯火。
账内铺着厚厚的毛皮,火塘中的炭火也正旺盛,可温度依旧不高。
点亮牛油是个只穿了单衣的粗壮汉子,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发型很怪,中间全部剃光,只在脑袋两侧各留了一撮头发,还辩成了发辫,用几种颜色的细绳扎住,有点滑稽也有点俏皮。
他就是此次督建黄羊城的梁道初,夏国梁氏可是个很重要的姓氏,同李、嵬名、拓跋、野利、没藏皆为皇亲贵胄。
目前梁太后在朝中坐镇,囚禁了皇帝李秉常、诛杀了没藏氏、野利氏,朝中很多重要位置都为梁氏族人占据。
梁道初就是梁太后弟弟梁乙埋的私生子,虽然名声不太好听,但夏国风俗与宋国有别,不管是不是嫡子,只要被允许随父姓就一样有继承权。
但梁道初和他的同父异母哥哥梁乙逋不太一样,读书认字是短板,带兵打仗比较拿手。
其父梁乙埋倒也公平,既然两个儿子各有千秋,干脆就各司其职吧。梁乙逋主攻朝政、梁道初着重军事,两人一文一武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梁道初的野心比较大,他不满足于和罗卓南军司的副统军之职,想趁着朝中帝党、后党互相倾轧之际多表现表现,让身位宰相的父亲和贵为皇太后的姑姑看看自己的本事,顺势把整个军司的统军之位拿下。
怎么表现呢?身位军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军事上立功。和罗卓南军司多年来直面宋朝秦凤和永兴两大军路,几乎每年都要小打小闹几次,隔几年还会来次规模稍大的冲突。
可互相试探了几十年,能用的招数基本都用完了,双方也非常了解对方,没啥新招数可想,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梁道初就想到了秦凤路的湟州。
这里群山横亘、气候恶劣,宋夏两国虽然都在此屯有主力,但也都视同鸡肋。这么多年了,无非就是看着大山摇头。
梁道初则不同,他是个行动派,想了就得干,于是就带着步跋子不畏艰险在这片大山里转悠了一年之久,终于摸清大致情况,也找到了一个比较理想的突破口,就是这座将要被命名为黄羊城的地方。
以前之所以无法从湟州进攻大宋,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后勤。夏军如果从距离古骨龙城最近的仁多泉城出发,翻山越岭得有一百多里山路。
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西夏军队可以补给的最高能力,没有补给,又不能使用大规模骑兵部队,这对夏人来讲是无法作战的。
但要是能在中途建立一座永久性的城寨,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以步跋子的行军能力,完全可以在山间行进几十里并继续作战。
这个想法获得了以梁太后为首后党的大力支持,他们也想展示一下后党的执政能力、震慑住下面犹豫不决的各大部族,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获得一场胜利。
可现在宋军越来越谨慎了,想取得一场大胜难上加难,黄羊城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在后党的支持下梁道初要人有人、要钱粮有钱粮,筑城的事情很快就开始实施。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干脆带着卓啰和南军司最精锐的步跋子亲自督造,连冬天也不停工。哪怕这二千多奴隶全都冻死、饿死在山谷里,只要黄羊城能在春天来临之前完工,他就是大功一件!人命算个屁,尤其是奴隶的命。
可是天公不作美,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都早,气温下降的也快,施工速度明显降低了。更让梁道初焦急的是原本应该前天就到达的新奴隶和后勤队伍现在还没有踪影。
不用问啊,军司里那个姓嵬名的老家伙显然在故意拖自己的后腿,想来他也看出来了,只待此城建好,他的统领职位也就做到头了。
在他的统帅下,这几年卓啰和南军司在对宋战争中丝毫便宜都没占到,此等废物若不是有个嵬名姓氏,早就该被扔到大漠里去养马了。
“咣……”就在梁道初打算披上衣服去外面看看雪情时,突然从天空中传来了一声不太大但又很清晰的响声,既不像积雪压塌了树枝,又不是工地上敲击石料。
“外面怎么回事!”这让梁道初很生气,同时也有了一丝警觉。
此地距离湟州边境不过二十里,虽然宋人在湟州并没有重兵也无悍将,但作为一名军人必要的警惕性还是得有的。
“轰隆隆……轰隆隆……”还没等外面的卫兵做出回答,东边又传来了一阵阵的闷响。这次的响动可比刚才那声大多了,仿佛大地都有点颤动。
“大人,怕是西边山顶的积雪松动了……”门外的卫士也听到了响动,他的反应很奇特,不是支楞着耳朵去听,而是趴在地上用身体去感受,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会影响到这里吗?”梁道初没有步跋子的本事,山谷中的雪依旧没有停歇,几百米外就看不清了,西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无从得知。
“难说,末将以为最好还是撤到高一些的地方看看再说。”这位步跋子将领的回答很保守,他对雪崩了解的比梁道初深刻,真不敢妄下乐观结论,稍有疏忽就会城毁人亡。
“下令吹号集合……哪里适合躲避?”来了这么多日子,梁道初虽然没见过大规模的雪崩,但对大自然也充满了敬畏,更深深信任这些从小生长在深山里的步跋子。
大山的脾气他们非常清楚,也从来不轻视来自大山的威胁。既然他们说要躲躲,那肯定就是需要躲。
“……东边的山坡即可,有南边的山峰阻隔再大的雪落也不怕。”步跋子将领都没四下张望就有了选择,这里的地形他早就熟悉了,闭着眼都知道那边是山、那边是坡。
“但愿我们的城不会受损,当初你们选择这块地方真的不会被大雪覆盖吗?”临上马之前梁道初还在为黄羊城担心,这可是他的命根子,一旦失败,即便有父亲和姑姑撑着也是一桩大罪。
“大人请放心,这里是山峰北坡,即便在夏日也不会被阳光照射,上面的积雪硬得和石头一般,如无地动山摇断不会落下。西边山坡地势略缓,即便有积雪落下势头也不会太猛。如大人不放心,我等在此看押奴隶,不退半步!”步跋子将领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很有信心的,躲避只是为了预防万一。
“尔等乃是我朝精兵悍将,怎可轻易犯险。那些奴隶也还有大用,让他们只带随身衣物速速到山坡集合。”梁道初觉得自己也有点患得患失了,要是连步跋子的话都不信,还来筑什么城呢。
要说夏人军队的军事素养确实比湟州禁军高,他们的反应速度很快,西边山坡上的积雪刚刚开始下落,各个军帐里就开始往外钻人了。
收拾的收拾、牵马的牵马,号声刚一响起,人流就逐渐向东移动。也不见有什么旗号,完全靠各自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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