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圈中的第一师团,从一开始就不是张汉卿的谈判筹码。对于这支部队,张汉卿及朝鲜人民军司令部唯一的命令便是:全歼!
担心夜长梦多,在初步完成包围后,人民军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势,而是连夜调兵遣将,做足了准备工作后才悍然发动的。战斗从南部战线最窄处开始向北推进,在坦克和火炮的掩护下,步兵以大无畏的精神向前穿插,
由于第一师团司令部在之前已经“及时”退出,日军早已陷入各自为战的状态,其所以无论在局部还是整体上,人民军都占有绝对优势。
在没有了重武器支持、相反人民军步兵在坦克大炮的伴随下勇往直前时,一边倒的局面出现在日本一方,基本上每到一处,那里的日本兵便一触即逃。
蝗军无敌的神话被打破,中国军队战斗力弱的认知也被重新来过。不是中国军人不能打,只要我们手里有家伙,一样可以打得鬼子望风鼠窜!
不过即使如此,日军还是展现出顽强的一面。他们的逃跑,是在上级的命令下有目的地进行的。与其冒着零星被歼的风险,不如龟缩在一起抱成团顽抗,所以不约而同地,日军从小队、中队、大队到联队慢慢集结,但也因此被分割成几块不大的阵地,人民军得以从容拓宽其防御圈。
在27、29军与第一师团浴血奋战的时候,它的左右后三个师团的日军都在急切地观望。左右两个师团想帮而帮不上,因为他们被人民军另外两个军分别缠住;第10师团是朝鲜日军的总预备队,被人民军摧枯拉朽的作战力量完全惊呆了。
本庄繁师团长是张作霖的老朋友了,他是了解人民军这两个军的战力的,贸然撞上去,不过是再给人民军的口袋里多添一支日军而已。他以防御平泽要地为借口加紧在己方布防,根本不顾强烈要求他增援的和田龟治中将。
对本庄繁而言,被围困日军的命运已经注定:要么在停战协议签署后得救,要么被歼灭或投降。他把宝押在中日会很快签署停战协议上,因为据他的判断,日本陆军已经吃不消了,胜利完全无望,又何必硬撑着呢?
所以他对重光葵的作用寄予重望。其实不单单是他,南次郎、久迩宫邦彦王等人 也在迫切地等待这个好消息。
但是如果本庄繁知道其实第一师团只有一个命运,那就是被全歼的话,他会不会袖手旁观?事已发生,不好置喙。
反正在各方的坐视下,第一师团的存在地盘越来越小,抱团取暖虽然会给人以安全感,但也正好给人民军炮兵的效率增色不少。密集的步兵,正是炮兵发挥的舞台。
一道道防线,被人民军炮兵的大炮犁过。27、29师是中国陆军的精锐,军、师都配置有中国最先进的125MM榴|弹炮,威力惊人。无数日军被从战壕中冲出,接着被埋在深深的土壤里。
在可资利用的杀伤性武器开挂之后,便是人民军坦克称雄的时候了。
连绵的战线上,丢失了炮兵联队的日军对它们完全无可奈何:步兵炮数量本就不多,对付T-20还勉强,但对加厚前装甲的27式就勉为其难了。通常能够见到的场景是抱着必死决心的日军士兵想用步兵炮对抗坦克、但被隆隆驶来的坦克连人带炮压进泥土里。
人民军不要伤兵、降兵,这是战前已经做过动员的。早期的日本兵极少有俘虏,冒险做这个事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和被武士道彻底洗脑过的日军老兵谈仁慈,是对自己生命的最大不负责,只有死了的日本兵才是对人无害的好兵,何况还有少帅颁布的“必杀令”。
所以对这次仗的战果统计,只有日军的死亡数和战线的推移距离。
奉命代理指挥第一师团作战的海部旅团长一连几封救援电报,先后发到了朝鲜日军总司令部、总参谋长部、陆军省。
在电文中,海部少将悲观地断言不出三天,他的部队将全军覆没:“没有大炮等重武器、缺少弹药和药品,没有反制坦克的利器,士兵的战斗力极其低迷,已到崩溃的边缘!”
还能怎么样?无非是陆军省把首相、外相再一次惊动,把消息迅速地传给重光葵而已。这一次,日本外务省给他的指令很短很急迫:“答应中国的条件,立即停战!”
于是在这个寒冷的下午,重光葵在获得充分授权后再一次主动拜谒张汉卿。
可是以张汉卿的作息规律,此时正是他雷打不动的午休时间,他的侍卫无论如何也不允许重光葵来打扰。前方军情如火,重光葵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
他要求卫队们联系侍卫长谭海,但后者早已在张汉卿的授意下拒绝出来会客:“我只负责少帅的人身安全,军国大事自有相应机构处置。”
拒绝坐在客厅里等待,重光葵毅然在寒风中挺立以便让他的心头火能够被浇灭一点点。
看看时间到了三点,平时还算敬业守时的张汉卿不至于睡这么长时间吧?等重光葵再次提出拜会请求时,一位副官却微笑着回答他:“很对不起,特使先生,刚刚少帅醒后陪同廖雅权小姐在景福宫内赏雪。我已经安排人去通报,烦请稍等。”
岂有此理!放着一国的特使不见而去和一个女人去赏雪!若不是这个女人是帝国派去的,他真想爆粗口咒她为亡国妲己。对此,他没有怀疑,因为以那位少帅的尿性,他真的能做这种事的!
又等了一个钟头还是两个?重光葵正焦燥间,张汉卿笑容可掬地出现了:“重光葵先生,非常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刚才有些公事耽误了。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安排了一桌酒席以示赔罪!”
尽管心里鄙夷得无以复加,重光葵还是连忙推辞:“没关系,少帅日理万机,是我来得匆促了。吃饭就不必了,我得到消息说我国政|府已经在大体上同意了少帅的提议,我的意见是我们尽快开会,就停战一事达成临时意见。”
张汉卿挥手说:“不差这一时半会----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上午谈得焦头烂额了,下午大家都轻闲些。至于谈判,明天再进行也不迟。”
“明天就要给帝国军人收尸了!”重光葵心里发急,却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谈判除了背后力量的对比,还是外交家展示魅力的所在。一味的委曲求全、心浮气燥是大忌。
“来汉城有一段时间了,我是归心似箭啊。刚刚得知帝国政|府为谈判成功,又尽最大的努力作了些让步,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反正是吃不下啦。要不我们一起进餐,餐后再协商不迟。”重光葵巧妙地把重启谈判的渴望揽在自己身上。
“很好。这么些天,从来没有和特使先生好好私下里吃一顿饭。择日不如撞日啦,这宴会就摆在景福宫吧。”张汉卿气定神闲地说。他的这种做派,更让重光葵为之气夺。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朝鲜人民军司令官戢翼翘、外交部长顾维钧、中办主任朱光沐等要员均在坐。
尽管怀有心事,重光葵还是努力让张汉卿尽兴。不过,张汉卿是尽兴了,他却被副使连续打扰了三次,无一例外地都是前方激战正酣,国内要求他们用一切办法迅速实现停战,至少在第一师团所在的局部停战。
张汉卿冷眼旁观,大约知道事情的首尾,毕竟事情都是他们的安排。重光葵几次想提起话茬,都被他巧妙地挡了回去,他的杀手锏是:“今天这顿饭只论私交,不谈公事。戢司令可以做个见证,你是军人出身,讲究令行禁止。先提私事者,满饮三杯!”
戢翼翘显示出了军人的豪迈:“按少帅的提议,我们今天就放开了喝,我做酒司令我说了算。至于明天是生是死是战是和,由少川做主。”
顾维钧也难得地豪迈起来:“打仗我不如你戢劲成,喝酒我不会输给你!重光先生是我的老朋友了,今天一起不醉不归,也让别人看看,我们外交线上的风采!”
几人一唱一和,让重光葵无法从容地开启话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拼着罚酒也要把饭后谈判的想法提一下时,张汉卿却把酒杯一掷:“好晕,我今天高兴,酒喝得大了,先休息一会。”
坑爹的酒啊,坑爹的张汉卿!在这关键时刻他竟然醉了。不是说这位少帅每日声色犬马的吗,怎么酒量这么小!不管怎么说,今天谈判的事肯定是黄了,如果外界得知中日停战条约是在少帅喝醉时签下来的,不知道会怎么说他重光葵!
热闹的场景趋于平淡后,重光葵忧心忡忡地离开,借口探望少帅的戢翼翘和顾维钧却都要留在宫内喝茶。日本人前脚刚走,张汉卿便施施然走进来。
“顾兄,你确定那个公约已经签署?”
“当然,中午我刚刚接到驻英公使兼国联代表施肇基的电报,由美、德、中等缔约国在日内瓦签署了第一个关于战俘待遇的公约,明天就正式生效!”
“好险,看来对第一师团的终战要提前到今天晚上了。”张汉卿对戢翼翘用力做了个砍头的动作:“抓住这个时间差,一举歼灭该敌!告诉前线各部队,过了今晚,可就没有大仗要打了,都给我卯足了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