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带着李威,继续展示自己的积蕴。
这一次他们来到的地方是一片药田,药田的四周,是一座座工坊,工坊内热火朝天。
这些工坊都是连着的,如同一条流水线,包含了纺布、制药和缝纫。
水力的纺车,还有各种脚力的纺车,转个不停。然后纺好的麻布,磨好的药粉,都被加工之后,至于一个布兜内,可以挂在腰间也可以背在身后。
一条流水线下来,便是一个个急救包,李威拿起一个来,闻了闻,说道:“金创药?”
“正是,每个士卒配一个,受伤之后,便可以自己包扎一下。这儿本来是皇家牡丹园,被我拆除了之后,才便成可药田。为此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大骂我不解风情,牛嚼牡丹,破坏了汴梁盛景。”
皇家牡丹园,是大齐皇室难得开恩,特许百姓参观游玩的皇室园林。最为文人喜爱,不知道有多少的诗词赞颂。
很多人大骂陈寿,把牡丹园里的奇花异草都拔了,改种不怎么名贵的药材,简直是暴殄天物。
唯独李威太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了,十六岁带兵,到如今已经六十了。几十年的带兵生涯,他的手下不知道换了多少拨,其中很多人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不知道多少的将士,就是死在了普通伤口的感染上,或者是失血过多。那时候哪有什么像样的军医,尤其是打起仗来,又是在西北,敌我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受伤之后,落单的可能性大大增多。
若是能自己施救...李威不禁动容起来。
他的眼神,越来越肃然,看着陈寿,似乎觉得这个吊儿郎当的女婿,也不一样了。
以前他看重陈寿,更多是因为这个人重情义,有人情味,和他那个战神儿子大不一样。
李威当然仔细查过陈寿,他只在秦凤营待了几个月,却一直为孩子们谋出路。他会把酒坊的钱拿出三成来,供孩子们识文断字、联系弓马骑射,甚至给孤女操办婚事。
刘知远死了,只是和他有些交情,陈寿便把人家妻子老母接到汴梁,安排了活计。
但是现在看来,陈寿不只如此,他还有这十分雄厚的本钱,说句不好听的,即使没有西凉的支持,他未必会败,只是胜的更加困难一些。
最后,陈寿带着他来到城东的道观,这儿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说已经流传于军中的千里镜和信号弹,舍此之外,还有几个院子,分别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陈寿带他来到一个院子,里面都是一些无精打采的马匹,空气中弥漫着的,李威一闻就知道是马粪味。
“这是?”
“我让人研制出来的,各种毒草熬成的汤,倒在上游或者草地上,马吃了带毒草、喝了带毒的水,就会腹泻不止,但是不会致命。”
李威奇道:“致命岂不是效果更好?”
“一来马是很健壮的,毒死马的药比较贵,而泻药便宜许多。二来我们缺马,要是骑兵骑着这样的马和我们打,我军胜算颇高,那时候便可以收了这些马匹。”
李威额头一条黑线:“你还真是会精打细算...”
陈寿哈哈一笑,道:“这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请的这些人才想出来的,有时候事必躬亲,就是会搞乱所有事。术业有专攻,人不可能每一行都精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放开手脚让底下的人去做,才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李威点了点头,对此十分赞同,说道:“你搞阴谋诡计是一把好手,算的长远决断果敢,打仗不一定能行,怪不得你从不去战场。”
“我要是去了,就怕大将束手束脚,或者自己忍不住插手,误了大事。”
李威沉默片刻,眼前的女婿,终于把他的家底给自己看了,而且说话时候也和自己交心,不再遮遮掩掩。
他确实有成事的潜质,为了西凉的老部下,全力支持他没有错。
李威看不到任何一个人,比他的希望更大,在这场乱世的角逐中,很多人都有这先天的缺陷。
李威觉得有机会的,不过是吴猛、陈寿、淮军和塞外的蒙古。
其他人要么实力不够,要不然就是蒋褚才这种,自己已经断绝了自己的道路。还有白莲教,行事太过阴森小作,虽然造成的危害够大,但是难成大器。
陈寿的条件本来就不差,他在几次宫变中,攫取了最大的权力,牢牢把控着朝廷。
然后手段血腥却有效,解决了所有的隐患,又有一支数量和质量都算不错的兵马。
有粮有钱有人,但是并没有急着南征北战,穷兵黩武,反而十分隐忍克制。
淮军几次挑衅,他都没有出兵两淮,这份定力也让人放心。
陈寿抬眼一看,已经是正午十分,便笑道:“每个道观,都有不错的伙食,岳父大人若是不嫌弃,我们就在这儿吃了?”
李威笑道:“老子带兵几十年,什么饭没吃过,就在这儿便挺好。”
陈寿吩咐几声,在名为道观,实则军营的营房内,和其中的士卒们一道,在大锅前一人添了一副碗筷,席地而坐,饱餐一顿。
其间李威几次观察,发现陈寿毫无做作的意思,是真的没有嫌弃饭菜,还时常和周围的小兵谈笑风生。
更离谱的是,这些小兵也都一副坦然的样子,显然陈寿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他经常和将士们一道用餐,虽然这饭菜在军营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是李威还是有些意动。
毕竟陈寿如今的地位,什么样的富贵只怕都享受过了,还能做到这样,更显可贵。
吃过饭后,陈寿才带着岳父回府,李灵凤穿着一身月白色稠裳,陈寿这辈子,都没见她穿的这么得体过。
旁边的越儿,倒是和平日里一样,正皱着眉头问道:“你把我爹带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回来吃饭?”
李威往椅子上一作,接过大女儿沏的茶,笑道:“我和寿哥儿在军营用过饭了。”
“啊!你就带我爹在那吃啊?”
李威现在看陈寿十分顺眼,大笑道:“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