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原来已经返回了自己的故乡,这倒是有点让刘琦始料未及。
虽然通过蔡琰当下淡然的表现刘琦大概能猜到蔡邕或许在长安之乱前就已经返回了关东。
其实仔细分析一下也能明白,长安之乱就是董卓一手策划的,目地就是要将反对他的朝臣全部找出来,然后进行清洗制裁,在那时候那种混乱的情况下,自然是很容易伤及无辜的。
如此看来,当时的董卓借口将忠于他的朝臣,类似于蔡邕之类的人全部外放,作为各种各样的使者前往关东,倒也并非不可能。
这也是保护他们的一种方法。
但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董卓死了,蔡邕乘机返回乡里,倒也是合乎他的秉性。
刘琦笑道:“蔡中郎返回乡中,如此倒也是解了昭姬你一块心病……他应该不会再返回雒阳了吧?”
蔡琰微笑道:“自然是不会了,当初董卓征辟严君,严君就不想入朝,只因董卓以蔡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严君不得已才携家眷上雒,如今董卓新亡,王太傅重立朝纲,此老与严君一向不合,如今他位列上公把持朝政,严君想来更加不会返回朝堂了,此生当混迹于江海。”
刘琦有些好奇地道:“我很奇怪,王允乃是并州高门世家,而你蔡家则是祖居陈留,据我所知道的,他们二老都是久经沉浮之人,虽各自历过大风大浪,但在一生的仕途之中似乎并没有产生过什么交集。”
蔡琰长叹口气,道:“其实仔细说起来,还是因为当年刻印熹平石经惹下的祸根,当年严君上书先帝,奏求‘正定六经文字’,得先帝恩准,刻四十六块碑立于雒阳太学之前,供远近学子来抄录经文,只是那石经最终的刻定是采用了今文,如此引得了天下诸多士人的不满,特别是古文经学之家……而王太傅亦是其中之一。”
刘琦闻言恍然。
他也穿越回汉朝不少年头了,对于当年的事情还真是有一定的了解。
当时的时局,以梁冀为首的外戚势力垮台,两次党锢发生,而刻经提议在这个时候出台,其实是有一定政治目地的。
刻经其实属于刘氏王朝用来笼络士族的一种手段,同时也是一种分化古今士人的一种手段。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宦官群体的壮大使得天下士人的情绪强烈反弹,而宦官集团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是灵帝用来钳制士人群体维护皇权的。
但士族的力量毕竟太大,一味的打压和平衡不行,有些时候也要适当的进行安抚,以免产生过度的激变。
而安抚士人之心的有效手段之一,就是刻经。
同时在安抚的同时,也有挑拨的猫腻存在。
当时所刻的七经,《诗》用鲁诗本,《公羊传》用严氏本等,大部分皆用今文,在一定程度上,却是起到了文字统一的作用,但却也使得操持刻经的人得罪了古文学派的学子,加剧了官方的今文团地和民间的古文团地之间的争斗程度。
古文经学虽非官学主流,但今文经学经过官方演化,已经逐渐陷于僵化,又与谶纬结合,一部分内容流于妄诞。
反之倒是使古文经学在民间日益壮大。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到了东汉末年,今文虽为官学,但古文经学已经成为中国学术发展的潮流,经术深湛的古文经学通儒多居家教授,与蔡邕等人少有交涉,而熹平石经却选择了今文经来刊刻,在当时并没有得到大多数读书人的支持,注定流为形式化。
而王允在这一点上倒是颇为迎合民间主流,他的学术造诣不太高也不低,但偏偏属于古文派中人。
换成别人也就罢了,毕竟只是学术上的事,扯不到政治上来。
但王允却不一样,他这个人有些小肚鸡肠,属于睚眦必报的那种类型。
他若是恨你,一记能记你一辈子,你不被他抓住毛病倒好,一旦抓住把柄,后果绝不容乐观。
刘琦心下感慨,但还是为蔡邕庆幸。
至少,离开了朝堂和王允,他可以不被政事牵连,保住性命了……
“昭姬,中原眼下多事,让蔡中郎待在陈留故土,也不太平,何不请蔡中郎来荆州,一则安全,二则也好全你父女之情?”
蔡琰心中很开心刘琦能够这般为她父女着想。
“我立刻作书请严君来……但他肯不肯来荆州,这点就不太不好说了。”
刘琦明白蔡琰话中之意,这些文人骚客一个个倍儿好面子,想法有时候一个比一个怪,还总爱玩特立独行。
特别像是蔡邕这种名气挺大,偏偏军政本事一般的糟老头子,性格一般都很怪,估计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指挥干涉他。
你越让他怎么干,他还越就不干什么。
说白了,就是东汉末年的文人学子给他们惯的臭毛病,矫情病。
爱来不来,反正我是邀请你了。
“对了,伯瑜,有件事琰儿想让你知道。”
“何事?”
“是关于陈王的。”
“陈王?”刘琦疑惑地看向蔡琰。
蔡琰慢条斯理地道:“据说,陈王薨前,一直是由一名长安的貂蝉官精心照顾,这个女子不但妥善照顾了伤重时期的陈王,且在黄汉升和荀公达守长安时,也谏言献策,相助守城,保陈国军队无恙,可以说算是陈国三军将士的恩人。”
“你是如何知晓的?”刘琦颇有些疑惑地道。
蔡琰淡淡笑道:“因为事关陈王,所以此事传的倒是很快。”
刘琦心中默默念叨……貂蝉官?
历史上,王允巧使连环计的时候,倒是有一个貂蝉,但问题是那应该属于演义杜撰的,貂蝉这个名字是不可能存在,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个人名。
在皇宫之中,管理衣帽的貂蝉官这个职位倒是确实存在的。
如今蹦出来这个一个女子,到底是因为演义采集于历史,还是纯粹是巧合,真是让人不得而知。
不过就冲着‘貂蝉’这两个字,这个照顾陈王的貂蝉官,刘琦倒是有兴趣见上一见。
刘琦看向蔡琰,道:“昭姬,你对我说此事,是何意?”
蔡琰眼下真的是一心一意的为刘琦着想。
“伯瑜,身为一方之主,贤名义名非常重要,陈王薨前,诸子诸亲皆不在身边,这个女子在行为上,算是替刘氏尽了孝道,毕竟她送走的是一位诸侯王,琰儿想,你若是能褒奖这名女子,替刘氏宗亲谢他照顾老王之恩,则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这是要用这件事来做文章提高声望了……汉末的人最擅长干的就是这个。
刘琦心中感慨,蔡琰若是一个男儿,以他的政治素养,在这个天下必有其一席之地,这活脱就是个老谋深算的政客啊。
“昭姬的话有理,择日我便亲自去慰问一下这个女子。”
……
于此同时,袁绍返回了在返回河北的途中,暗中派遣了逄纪为使者,携带他的亲笔书信南下,通过曹操所管辖的兖州境,暗中潜入了九江郡中。
此时的九江郡,袁术已经收缩兵力在此,休养生息,徐图发展。
逄纪领袁绍之命,暗中前往寿春,去拜见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