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低着头,在营中慢悠悠的踱着步子,一边神游天外,一边在脑中过滤着这西凉军的大营中,哪一位是可以替自己向牛辅去谏言之人。
换成别人,若是有贾诩在牛辅心中这样高的地位,或许根本就不需要找什么‘代言人’,直接就去向牛辅谏言了。
但贾诩毕竟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他行事比起一般人要小心许多,因此在向牛辅谏言攻打南阳郡望这件事上,非到万不得已时,他还是不想作为直接发起人。
这也多少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声名,毕竟他也是士人出身,谏言西凉军阀攻打郡望士族,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他这辈子都会声名狼藉。
贾诩正在心中挨个掂量牛辅麾下的那些莽汉究竟谁更合适一点……突然,却听身旁一个清脆的声音呼唤道:“文和先生,这是往哪里去?”
贾诩从沉思中回过了神,转头望去,却是一个年纪轻轻,丰神俊秀,体格健硕的青年男子正在向他微笑致意。
是张济的从子,张绣。
前番西凉军进攻荆州军大营之时,这少年也是作战勇猛,颇有名将之姿,让随同牛辅和张济一同观战的贾诩印象颇为深刻。
贾诩捋着胡须,上下打量了张绣一会,脑海中的明灯突然间被点亮了。
眼前这孩子,不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么。
年轻气盛,喜立战功,且还是中郎将张济的从子,无论是哪方面来讲,都是最佳的‘背黑锅’选手。
贾诩心中几乎是瞬时间就计定了下来。
贾诩冲着张绣抱拳道:“贾诩刚从荆州那边回来,适才去向两位中郎将略作汇报,这眼下是着急回去,拟定一份接手宛城的章程,适才忧思此事,一时恍惚,没有看见少君,还请少君莫要见怪。”
张绣听贾诩是刚从荆州军营回来的,顿时精神一振。
他急忙询问道:“文和先生此番前往荆州军寨,不知可有何斩获?”
贾诩微微一笑,将自己此番和刘琦谈判,为西凉军所争取到的利益,原原本本的跟张绣复述了一遍。
张绣听完后,不由大喜过望。
“先生果然是咱军中第一多谋善断之人,只是独身前往荆州军营一趟,就能鼎定乾坤,着实了得!张绣佩服之至。”
贾诩的脸上并无得意之情,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咱们虽然从刘琦手中要到了宛城,但接下来的事,或许才会是最令我军头疼之事。”
张绣见贾诩说的郑重,神情不由一紧,忙道:“文和先生此言何意?”
“搜牢……难啊……”贾诩无奈地感慨叹息道。
张绣听了这话笑了。
他安慰贾诩道:“先生过虑了,搜牢有何难的?咱西凉军诸部常年搜牢,惯行此事,这搜牢对我军来说又有何难?贾先生过虑了!”
贾诩左右四下看了看,突然对张绣招了招手。
张绣见状一奇,遂迈步走来。
离近之后,贾诩方低声对张绣道:“眼下关中残破,相国大兴土木建造郿邬,长安府库空虚,急需我等搜牢供应给关内,这点少君可知?”
张绣使劲的点头道:“我虽年轻,但这些事,我亦大致知晓。”
贾诩眯起眼睛,低声道:“那少君可知,此番我等占据宛城之后,相国对我军搜牢的要求,势必要远远高过原先?”
“远远高过原先?”张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为什么?”
“相国眼下缺少财货,而我们偏偏占据了全天下最为富庶的一块地域,试问我们搜牢的财货,若是不能翻个几倍,相国岂肯干休?”
张绣笑道:“那咱们就多劫掠财货便是了。”
贾诩长叹口气,道:“哪那么容易啊,南阳郡普通黔首的财货,这年余来差不多也让袁术给搜刮干净了,怕是没有那般多的财货让我们去搜牢了。”
张绣闻言顿时愣住了。
却见贾诩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难啊。”
张绣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突然道:“文和先生这话,可曾与两位中郎将说过。”
贾诩叹了口气,道:“本来想说,但还未曾明言,毕竟……这些事情未免太过敏感,以贾某的身份,对两位中郎将直言相国所思,恐有些僭越之嫌。”
张绣的眼睛眯了起来,似是若有所悟。
……
少时,张绣前来帅帐,拜见牛辅和张济两人。
张济膝下无子,便视张绣为亲子,看见他进来了,张济的眼睛乐的都要眯成了一条缝,眸中宠爱的意味毫无遮掩。
“绣儿来了?快来,坐下!”张济使招了招手,让张绣进来坐在他的旁边。
“绣儿,我军今日可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
张绣略作沉吟,道:“牛中郎将和叔父这般欣喜,不知却有何好事?”
牛辅哈哈大笑,道:“贤侄儿,你且听我与你细细道来。”
当下,便见牛辅将今日贾诩带回来的消息,再向着张绣做了一番解释。
张绣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开口问道:“小侄儿有一点浅薄之见,想向中郎将和叔父禀明,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两位勿怪。”
“贤侄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绣深吸口气,遂将刚才贾诩对他分析的那些事情,向着张济和牛辅大致的复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却见张绣做出了总结,道:“牛中郎将,叔父,咱们占据了南阳郡,地盘是大了,人口也多了,但需要向相国交付的财货也必然水涨船高,只是如今宛城遭到袁术几番洗劫,已经犹如一个空壳一般,很多黔首都是举族南下,或迁往西蜀,或迁往荆州、江东……咱们目下又该拿什么去填补相国呢?”
这话一说出来,牛辅和张济顿时有点傻了。
他们二人万万想不到,年轻的张绣居然会说出这般话来。
张济黑着脸,训斥道:“这话是何人教你说的?”
张绣急忙道:“这全是孩儿自己所思,并无旁人教授。”
张济忙道:“可曾与旁人说了没?”
“孩儿这是刚刚从两位中郎将这里听说此事,又哪能提前与人说呢?”
张济闻言,这才放下了心。
牛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侄儿之言,倒是深得相国个中三味,唉!此事确是值得我等深思,宛城一旦得手,相国对我等之索取必然大增,此事该当如何是好?”
张济沉默了一会,道:“要不然,我们向这南阳的郡望搜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