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听了杜秋娘所言,王熙凤等人无不看向贾宝玉,眼中带着敬佩。
虽然时人都知道,男儿家哪有不贪花好色的,但是洁身自好的人,显然更让女子欢喜。
贾琏就是个荤素不忌的人,最喜欢猎艳。但凡是个有点姿色的女子,他都想尝尝鲜……
为此王熙凤也不知道和贾琏闹过多少回,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突然听到个少年人说他要惜福养身,可见是新闻了。
王熙凤抬头,正要打趣几句,贾母却知道她开口准没好话,因此提前捏住她的话口:“好了,你姐妹们还在这里呢,你就别说话了。”
王熙凤扼腕长叹一声,低头吃了一杯酒。
贾母却是见惯了她作怪,所以见怪不怪的笑了笑。
王夫人犹豫了半晌,回身对贾母道:“老太太,不如就依宝玉的,宝玉说的也在理,若是不用下人的话,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贾母有些不高兴。
是不是妇道人家其实有什么要紧?掩耳盗铃罢了。
除非贾宝玉以后不收她回门了,否则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贾母也知道王夫人为何会帮贾宝玉说话。
她就是希望杜秋娘离贾宝玉尽量远一点。其实,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罢了,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出去抛头露面,我又何必拦在中间做恶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把她留在府里我们欺负了她。哼,你也不想想,经过刚才的事,连我身边的人欺负了她都被你给撵出去了,以后谁还敢再欺负她?
真是没见过比你还要小心眼的人。”
贾母故作不悦。
贾宝玉笑道:“老祖宗这可冤枉了,钱妈妈她们可是老祖宗您自个儿撵出去的,别赖在孙儿身上。
再说,我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因为她合适帮孙儿管这件事。”
贾母冷笑一声,道:“算了,我也不管你真的还是假的,反正都是你的人,你想让她出去帮你做事就让她出去吧。
不过以后要是有人因此说些什么闲话,到时候你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别人说什么闲话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再说谁又敢随便说孙儿的闲话?
等我上任之后,我把手下的五千将士都笼络一番,到时候惹急了我,我带人把他们给收拾了就是。”
“啧啧啧……”
王熙凤发出一阵嘲笑,然后道:“你们瞧,这才刚当上将军就想着以势压人了?将来你要是做了宰相,天底下的人还不都被你给欺负了?”
贾宝玉撇嘴淡淡道:“我要是做了宰相,第一个欺负的就是你。”
王熙凤翻了一个白眼。
贾母摇头一笑,看了眼院子里,忽道:“你的戏到了这会儿总该唱完了吧?”
贾宝玉一愣,随即道:“算是唱完了吧。”
“那就好,今儿你这出戏,可看得我心惊胆战的,得,以后你要再说给我唱戏,我是打死也不听了。
好了,反正你的庆功宴也被你自个儿给毁了,我也懒得在这里陪你吹凉风,就先回去了。”
贾母站起来,又对周围的人道:“你们愿意继续吃酒就继续吃酒,愿意留下来看他收拾首尾的就随意,我和姨太太就先走了。”
“姨太太,走吧,你去我屋里再好好喝一盅,算是我代他给你这个姨妈赔今日怠慢之罪了。”
“老太太说笑了,哪里有怠慢”
“呵呵。”
贾母带着薛姨妈以及一票人走了。
宝钗看了贾宝玉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也跟着母亲去了。
这里的情况,她不适合单独留下来瞧。
王夫人问了一句贾宝玉何时上任,贾宝玉回了,然后王夫人也不多待,让贾宝玉好好处理这里的事情,然后叫上三春姐妹也往贾母院去了。
李纨便也跟上。
王夫人一走,邢夫人自然也不多留。
如此一来,方才还满满当当的厅内,顿时只余贾宝玉、王熙凤、尤氏和秦氏几个主子。
尤氏也带着秦氏站起来,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回去了。”
贾宝玉忙站起来:“我送送大嫂子。”
“不用了,咯咯咯,今日见识了宝兄弟的一番风采,我可着实不敢让你送我。你留步吧,好好把剩下的这些事处理好才是正经。”
话虽如此,贾宝玉还是把尤氏和秦氏两人送出府,并在尤氏察觉不到的地方,悄悄给了不知道偷瞧了自己多少眼的秦氏一抹邪笑……
回来之后,贾宝玉看男席那边只有一个贾环还猫在那里。
没理他,贾宝玉就回了之前的座位,见王熙凤丝毫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便问道:“怎么,二嫂子留下来是准备和我分赃不成?”
“呸。我留下来看看不行啊。”
王熙凤还是不管不顾的。
贾宝玉也知道王熙凤热衷权势,她估计是没看到抄家的东西抬进来心里不踏实。
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贾宝玉便就席面上揪下一个鸡腿,假意问了一下王熙凤“要不要”,然后在对方的嗤笑中啃起了鸡腿。
杜秋娘道:“这些东西只怕早冷了,如今天凉,吃冷的对身子不好。”
平儿便道:“二爷之前没吃什么东西,只怕是饿了,我拿下去给二爷热热再吃吧。”
“不用了。”
贾宝玉吃东西很快,没几下一根鸡腿就只剩骨头了。
从杜秋娘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手,贾宝玉抬头看了她一眼:“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大人不是说要让我出去照看女舍吗?”
“此事不急,你先做好准备便是,过两日我再找你说具体的。”
“嗯……那秋娘告退了。”
杜秋娘给贾宝玉行了礼,又给王熙凤和平儿两个也行了礼,然后带着小紫离开。
“我不走。”
王熙凤见贾宝玉看她,便大声道:“我就要看看,咱们家这些管事儿们,一个个都有多少家底!”
……
赖家,一座标准的三进宅院。
虽算不得富丽堂皇,但也清雅别致,十分宽阔。
不知道的看了,绝对会以为这是高门、富商之家,决计想不到,这里面住的,仅仅只是贾府的一介奴仆。
老嬷嬷满面疲容的坐在炕上,看见走进来的儿媳妇儿,问道:“还差多少?”
赖大家的道:“翻遍了家里,也还差四万多两银子……”
似乎怕婆婆以为她说谎,赖大家的道:“年前荣哥儿(赖尚荣)回来,带走了八千银子,年初的时候,当家的又在城外买了好几百亩地,再有家里本来准备在后头也建造园子,把那些地盘买下来,也花了很多银子……”
赖嬷嬷一叹:“老二那边呢,他怎么说?”
赖大家的生气道:“二弟媳妇儿说了,他们那边府里珍大爷精明,二弟又没当家的会谋算,没那么大的生钱本事……她只愿意借五千银子。”
“唉……”
赖嬷嬷又是一叹。
老二夫妇怨她偏心,心中有怨气她是知道的。
况且都分家这么多年了,又涉及财物,他们不愿意给也是情理当中的事。
“你也别愁了,明儿我进去,求求宝二爷,把房子抵了,加上这些家私,大概也就够了。”
“啊?房子抵了,那我们住哪儿?”
赖大家的大为不情愿。心说:您老要是亲自去问老二要,他还敢不给?
“出了这档子事,你以为你们当家的还能在府里当总管?别说总管了,以后能不能进府了还不一定呢!
我正好一道去求求老太太,赏个恩典,我们一家子先搬到庄子上去,等时间长了,老太太念旧,我再去求求老太太,兴许咱们还能回来。”
赖大家的一想,庄子上到处都是泥土,空气中都弥漫着畜生粪便的味道,那生活岂是人过的?
“依我说,既然宝二爷这么绝情绝义,我们还回来干什么?老太太不如去求求府里老太太一个恩典,让她放了我们的奴籍,咱们一道去九岭县找荣哥儿去,日子还好过些。”
赖大家的认真道。
“糊涂!”
“便是咱们现在失宠了,但只要一天还是贾家的人,都比外面那些人强百倍!
你以为,没了贾家的照佛,荣哥儿今后还能有什么前程?他又不是正经科举出身,一旦脱离了一个‘贾’字,这辈子县官也就到头了!
你倒好,这会儿还想着去沾他的光。”
赖嬷嬷恨铁不成钢一样的教训道。
赖大家的自然是不敢言语半声。
“唉,也怪我,其实自从上年看宝二爷的行事,又见他把自己的奶嬷嬷也撵出去了,我就知道宝二爷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本来我也提醒过老大,叫他不要太过火了,只是他显然没放在心上。我也存了侥幸的心思……
哪里想到,宝二爷仅仅出门一趟,就赚了泼天的富贵加身。更没想到,他刚回来,别的事都不做,第一件就是收拾老大。
如此看来,他有此心绝不是一天两天了。
真要算起来,其实也怪不得宝二爷。
想当年我跟着老太太进贾府的时候,何处不是谨小慎微?才在老太太面前多了几分不同。
只是后来有了你们当家的和老二,又有了孙儿,慢慢的,就把当初的心抛下了,忘记了奴才的本分。
一年不到啊,就贪了主家三万银子,别说老爷,就是我刚一听见,也是吓的不清!
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奴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大他,实在是咎由自取啊。
所以,你也别怨,你该庆幸,出了这样的事,老大还能留得一条命,已经是主子天大的恩典了。”
赖嬷嬷已经想清楚了,一辈子以贾府为生,如今要脱离是不理智的行为。
时间能够冲淡一些东西,只要赖家认错诚恳,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就怕赖大家的心中怨恨,让贾母等瞧了出来,那可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她要给她开导开导。
赖大家的虽然有些不认同,却也不敢反驳,只道:“儿媳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