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秋高气爽,顾鼎臣等人觉得正是时候带孩子们出去拉练,因此请贾宝玉过去商议。
贾宝玉对此表示同意,并命人去京营调来早已约定好相借的战马两百匹,拉到城郊安营、设靶。
计划是两天时间,纵然如此,整个京师养生堂,也只有近一半的男孩子有机会摸到马……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养生堂的规模太大了,就算他能借来更多的马,那么多人出去,看护等工作,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所以,这么小规模分批次的来,是最好的选择。
可以想见的是,一个个曾经经饱受饥饿与寒冷的年轻生命,摸到高头大马,甚至坐在上面疾驰,感受风与自由的气息之后,会诞生怎样的豪迈之情。
等到将来长大,这点滴情怀,便是他们成为战场上一名名骄兵悍将的初始源泉。
……
“大人,属下有一个请求,欲求大人恩准。”
骑在马上,姜寸忽然道。
贾宝玉早看他欲言又止几回,见他终于开口,便道:“姜大哥何用如此客气,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来,我无有不允。”
姜寸立马感激一拜,而后道:“回大人,属下有一女,年方十岁,现居城南,属下欲让她入养生堂安养。”
贾宝玉略显意外。
他早知道姜寸有一女养在城南,只是未曾见过。
他意外的是,凭借姜寸自身的地位及经济实力,要养一个女儿应该完全没问题,干嘛要送到养生堂去。
养生堂,放在后世便是孤儿院的意思,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其他人也对姜寸的要求感觉不解,茗烟笑道:“姜大叔,你莫非是短了银子使了?不然好好的让你女儿在家享福不好,偏要送她过来受苦?
你要是真短了银子使,可以叫二爷给你预支下个月的月钱嘛。”
茗烟之所以叫姜寸为叔,盖有两个原因。
一则姜寸确实比他大许多岁,另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那便是贾宝玉称呼姜寸为姜大哥。
他作为贾宝玉的亲随跟班,若是也跟着称呼姜寸为姜大哥,岂非有僭越贾宝玉之嫌?
故而自降一辈称呼。
这也是时代的规矩了,自降一辈,更合礼数。例如贾雨村刚进京之时,面对贾政,便是自称小侄。
实则,贾雨村比贾政并不小几岁,况且,贾雨村还是贾政的外甥女黛玉的老师……
这当然也不是清辈分论的,实则贾雨村和贾家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两家人。
自降一辈,只为表示尊敬。
而贾政则笑眯眯的受了,称呼也从开始的“雨村兄”变成了更加亲切的“雨村”。
贾政,也挺有意思的……
话说回来,展飞等人听了茗烟的话后,也笑道:“队正每月俸禄比我们都高,我们还没短银子使他倒短了,难道是偷偷养了堂客没让我们知道?”
姜寸面对众人的疑惑和打趣,不苟言笑,坦然解释:“若是别的养生堂,我自然不会将她送过去,但是大人这座养生堂不然,我相信,在里面,会比她在外面更好!”
在姜寸眼中,京师养生堂的模式,真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地方。
因为他的脑海中,没有学校这样的概念!
但是,他一直跟在贾宝玉的身边,知道贾宝玉为养生堂策划的一切,他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一系列好处。
别的不说,单就贾宝玉在京师养生堂中投入的人力和财力资本,就让他暗暗侧目。
在他眼里,这已经不是养生堂了,它是比只会教授“之乎者也”的私塾还要好的地方。
加上,他需要时刻守在贾宝玉的身边,很久才能回城南一回,难免对女儿有些不放心。
放到这边来,他总能多看见几回。
另外,这边这么多同龄的孩子,她在其中,或许也能过的更开心。
她母亲死得早,作为父亲,他想要女儿过的开心。
贾宝玉似乎看懂了他的心思,顿了一下,忽道:“这是朝廷的养生堂,非任何人所有,下次再说错,按军规处置。”
姜寸面色一正:“属下知错。”
贾宝玉这才点点头,道:“既然姜大哥不怕令爱受苦,便把她送过来吧。不过一切还得按照规章与流程行事,你不得干扰。”
作为贾宝玉身边的亲兵队正,地位是很高的。
“属下明白。”
姜寸并无别的心思,他知道,便是他什么都不做,他的女儿在女舍之中,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回到荣国府,忽见锄药几个小厮跑上来,慌慌张张的模样。
“二爷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贾宝玉皱眉问了一句。
“府里有人传说,琏二奶奶用了大半年的调养方子,里面被人掺了绝孕的药,连老太太都知道了,正雷霆大怒呢,二爷快进去瞧瞧吧!”
锄药面色凝重的很,他的话也让贾宝玉面色一变。
早上贾宝玉还专门到荣国府看了一趟,发现没什么事才走的呀。怎么半日功夫不到,竟然连贾母都知道了?
贾母都知道了,看来该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了。
贾宝玉敏锐的察觉到,其中必有小人作祟!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最终他转身,对还没有解散的姜寸等人道:“去伯爵府把所有府兵全部调出来,将两府所有门户看死,非我的准许,任何人不许出府。府里要缉拿噬主刁奴。”
姜寸等人领命。
贾宝玉又对茗烟道:“你们立马去传话,两府所有人丁,除了外出办事的,半个时辰之内,全部回府,违者杖六十!”
……
荣庆堂,气氛冷冽到极致。
贾母双手杵着龙头拐,坐在高榻之前,一动不动。
四周的丫鬟,个个静若寒蝉。
地上,站着两个妇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眼中却有严重的幸灾乐祸。
随着门帘响动,一堆婆子们押着一个年轻的美妇进门,才吸引而去贾母的目光。
只一个眼神,便让那妇人面色发白,不用人赶,直接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老太太,赵姨娘带到。”
管事的婆子上前复命,见贾母没说话,自觉地往一边站去了。
贾母看着底下坐着的无形无德蠢妇,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须臾,她忽然喝道:“赵氏,谁让你进府的?”
她分明下过明令,不准赵姨娘再进府半步。
这才半年不到,就有人拿她的话当耳边风了?
听见这道从小便畏惧如虎的声音,赵姨娘差点没小便失禁,立马翻身跪好,毫不犹豫的道:“回老太太,是大太太带我进府的,我坐的大太太的马车进来的……”
十分干脆利索得声音,差点没把邢夫人的鼻子气歪。
但她也顾不得生气,因为贾母的目光已经扫射而来。
她立马解释道:“媳妇也是看她可怜,想着她这么久没见过三姑娘了,加上她苦苦哀求,这才答应带她进来,谁知道她竟然……”
“你难道不知道我说过的话,还是你们夫妻两个早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
贾母冷冷的打断她话,声音一点感情也不带。
邢夫人张张嘴,无可辩驳,立马跪下请罪。
贾母哼一声,这才不看她,转而看向那唯唯诺诺的蠢妇:“赵氏,我问你,可是你在府中与人说,凤丫头调养身子用的是绝孕的方子,是有人故意要害她?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府中造谣生事?”
赵姨娘面色花白花白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没想好怎么利用这件事好好做文章,不过找了几个人问了一下情况,这件事就被贾母知道了。
此时被贾母逼问,她真是害怕的不行。
她有些疑惑,自己原本计划的是借着机会立个功,然后好回府,并好好看看某些人的笑话。当然,要是能够因此除掉她的天敌王夫人,那就再好不过了,她也不吝啬推波助澜。
但是,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分明是王夫人的错,她还好好站在上面,自己却被仍在地上,任人恐吓……
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