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将贾琏踢出去交涉,自己却躲在屋里坐立不安。
富贵荣华了大半辈子,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被官兵围堵在家里的情况。
此时的他赫然惊醒,既然是谋反,岂能是钱财就能解决的?
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罪啊……
心中、嘴上将害人精贾宝玉骂了个狗血淋头,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的他忽然又升起一丝侥幸心理:
这么久那些官兵都没有冲进来,是不是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是了是了,自己又没有谋反,肯定罪不至死。
但他也是个当官的,自然知道那些当官的尿性,一旦有机会,落井下石、贪污银钱那是家常便饭,特别是贾府这样的百年公府,对那些泥腿子来说,那就是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巨大财富啊!
想到财富,贾赦赫然抬头,看着墙壁四周,自己这些年搜集来的古董字画……
犹豫再三,他还是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这些东西虽好,但是目标太大了,不大可能藏的起来。
于是,他站起身来,钻进了卧室……
万一要是被抄家了,自己总得留点“本”,要不然真到了那天,没有就酒肉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
王熙凤带着平儿和两个婆子进了东跨院。
说起来,这边才是她的婆家呢,可是,走在这边的小道上,她竟发现她像是第一次来一样。
房屋瓦舍,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有陌生感。
比之正院那边,这边的布局在她看来,又小又荒凉,一点也不气派,特别是想到她那老不羞的公公在这边的胡作非为,把家底都快要败空了,她心中更是别扭的紧。
总之,她是怎么看这边怎么不顺眼!
正瘪嘴间,目光所及发现前边不远处一座僻静的小院里偷偷摸摸的走出来一个老头,定睛一看,居然是她那便宜公公贾赦。
饶是心中埋汰这父子两,她还是微微一惊,连忙上前拜见。
“你过来作甚?”
贾赦原本没看见王熙凤,等到她出声才惊觉,立马喝问。
“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老太太担心,让琏二爷过去问话……”
王熙凤知道贾赦不喜欢王夫人(骚气读者:这不一定,王夫人年轻时候美滴很,要不然也生不出元春和宝玉这样的货…),所以故意避开,只说贾母。
贾赦眉头一皱,高姿态的微微颔首,而后道:“琏二正在前面打听斡旋,老太太找他的事我等会告诉他,你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回去了吧。”
贾赦对于这个只亲近姑姑的二腿子儿媳妇可是不大感冒,在他心里,王熙凤就是一个典型的坏女人和恶女人,保不准和王夫人合起伙来暗算他呢!
所以,他也不喜欢王熙凤到他的地盘来晃悠,特别是他刚刚藏了自己的老本……
王熙凤人精,自然能意识到这一点,她也不在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老太太因为担心外面的事,之前都已经晕了过去,老爷可要过去瞧瞧?”
换做以前,不管心中如何想,贾赦是一定会立马过去探望贾母的。
但是今日此时他闻言,却只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站在原地不动。
以前做的好,是怕贾母以此为苗头来管束他。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他不过去,事后贾母也不能多说什么,他自然不用表现的那么张惶。
王熙凤见此,也是无二话,屈身退了回去。
出了东跨院,王熙凤让两个婆子先走,却转头看着平儿:“你说,方才大老爷鬼鬼祟祟的在那边做什么?”
王熙凤有理由疑惑,她从这边过去,进的是东跨院的后半片院子。
那一片除了一些栽种、培养花草树木,就只几个破败的小院子,等闲连下人估计都不会走进,这个时候贾赦一个人跑到那地方做什么?
平儿也是心思通透之辈,闻言低声道:“奶奶的意思是?”
王熙凤眼中精明的神色闪过,招过平儿附耳道:“你悄悄回去看看,特别是方才大老爷出来那个院子里面仔细瞅瞅,可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平儿无奈,都什么时候了,她们奶奶还惦记着这种事?
她劝道:“这不好吧,万一被人看见……”
王熙凤无所谓道:“这有什么,若是遇到人你就说我丢了一串手珠,你正寻不是了?只别让大老爷瞧见你。”
平儿无法,只得依命前往。
半刻钟之后回来,平儿悄悄在王熙凤耳边回报:“奶奶猜的不错,那院子里草垛子底下泥土被翻动过,还用草掩着,不过还是被我发现了,预估埋着东西……”
王熙凤眼睛顿时一亮。
不怪她一下子就猜到贾赦的心思,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并且也对主要财物实施了藏匿保护措施。
毕竟是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积攒的老本,她也怕一下子被人全给抢了去。
平儿见王熙凤眼神发光,问道:“奶奶要动手?”
王熙凤却摇头:“不不不,至少现在不成。要是咱们现在动了,回头大老爷发现东西不在,肯定会怀疑咱们两个,不急,不急……”
不急,不是不敢拿。
老家伙的棺材本,不拿白不拿……
只是王熙凤却知道不能随便拿,要规避风险和麻烦。
其实她也不是一定要取这“不义之财”,只是对于她这样的爱财之人来说,知道了贾赦藏匿老本的所在,也是一种很爽的感觉。
这才是她支使平儿去探究的根本原因。
拿不拿是一回事,但是我一定要知道那儿是不是有……
平儿见自家奶奶还没有彻底昏聩,心中稍稍安心。
眼下这一关挺过去了,她们拿了大老爷的东西,岂能有好?
要是这一关挺不过去,拿了又有什么用?
……
与两府隔了一条街,京师养生堂的所在。
徐月茗看着不住派人打探贾宅那边消息的顾鼎臣,笑道:“顾山长这么着急作甚?以顾山长的才华学问,就算这里被官府封锁遣散了,顾山长大不了换个地方便是,哪里教书不是教?”
顾鼎臣本来心情不是很好,徐月茗在旁边桌子悠闲的喝茶就令他有些不爽了,这会儿还说风凉话,自是不客气的道:“我倒是无妨,只是对徐先生来说可就不一样了,离了这里,不知还有何处愿意给先生数百金的讲学酬劳,又有哪里还有这么多孩子人前人后追着叫你先生了?
‘讼棍’二字,可行乎?”
徐月茗平时一副浪荡不羁的样子,却不想似乎很喜欢孩子,经常省出酒钱给堂内的少男少女们买糖果,讲笑话逗那些孩子们玩,如今已经是学院里最受欢迎的先生了……
笑了笑,对于顾鼎臣的嘲讽不予反驳。
仔细的呡了一口茶之后,才漫不经心的道:“顾山长真的担心,不防去外院瞧瞧咱们东家那大舅兄……”
顾鼎臣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也不顾提醒他的徐月茗,立马扭身就出了。
找到李少游,详问诸事。
李少游是李灵的哥哥,自京师养生堂成立以来,一直帮贾宝玉在这里做事,负责调度防卫工作。
而顾鼎臣则是山东落第解元,当初被贾宝玉请进养生堂任书院山长的,后来他被贾宝玉的理念所钦服,主动兼任了养生堂的行政管理工作。
对于他们二人来说,贾宝玉既是伯乐,又是东主。
如今贾家有难,贾宝玉又不在京城,顾鼎臣觉得,他们应该也必须做点什么。
李少游对顾鼎臣表现出的对贾府的关切有些意外。
他心中担心焦急说的过去,因为他妹妹还在贾府大观园里。
但是对顾鼎臣来说,他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二爷吩咐,令你我守好养生堂。”
听见李少游的话,顾鼎臣眼睛一亮,道:“宝二爷给你传过信?”
顾鼎臣知道李少游在院里养了信鸽,这也是他来找李少游的原因。
见李少游不说话,他复追问:“宝二爷说了什么,他有何打算?还有当真是河间王爷谋反?”
“河间王没有谋反,二爷也没有参与谋反,意欲谋逆篡位的是二皇子!”
李少游怒而道。
顾鼎臣神色一亮,脑中急速思索起来。
显然,李少游的信息是从贾宝玉处得来,而贾宝玉应该是没有必要骗李少游的,那么,这几日京城的局势,果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宝二爷让你怎么做?”
看出李少游不欲透露贾宝玉的传信内容,顾鼎臣换了别的方式询问。
李少游瞧着他,认真道:“顾兄当真愿意帮我们?”
顾鼎臣皱眉沉声道:“休说宝二爷于我有知遇之恩,便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真是二皇子谋逆,我辈读书人,自当愤而讨伐之,岂能令他恃凶为恶?”
“如此,顾兄且附耳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