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各自的事情都吩咐了一遍,然后张越就开始准备回南陵了。
想着嫂嫂,想着柔娘,他归心似箭。
只是,从长安归家,总不能空手回去。
得带点什么?
于是,张越便带着几个宦官,从天子所赐的十枚麟趾金之中拿出三枚,到少府卿那里兑换了五万钱。
如今市面上,金一斤差不多值钱一万。
但麟趾金有加成,而且,是张越要换钱,所以足足换到了五万官铸五铢钱。
五万枚铜钱,重的很!
差不多有六七百斤!(汉制一斤十六两,一两二十四铢,八十枚五铢钱就有一斤了,合现在大约二百五十克)
几个宦官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这几百斤重的钱,搬到了车上。
张越见了,也是若有所思。
在汉季,因为铜钱太重,携带不便,所以在事实上,实行的是三元货币制度。
黄金、铜钱还有绢布。
在两汉隋唐,绢布都可以作为实物货币使用,而且比铜钱更受欢迎。
若有搞轻工业的研究生穿越到西汉,一定发大财!
“似乎,我可以回溯出珍妮纺纱机的图样……”张越眨着眼睛想着。
在后世,珍妮纺纱机的大名,无人不知。
它的图样和工作原理,更是登上了历史课本,出现在了广大中学生、高中生的考卷之中。
作为工业革命的标志,这种将人类带入资本世界的机械,在全球范围内,几乎可以说无人不知。
只是……
光有图样,是做不出珍妮纺纱机的。
还得有相应的动手能力。
“抽个时间,去少府卿的考工室进修一下技术吧……”张越在心里想着。
有着空间之助,他可以回溯和强化、固化任何见过和学过的技术。
若是在后世,他有这么个空间辅助。
分分钟就能单手拆航母,徒手造卫星。
诺贝尔奖指日可待!
而在这西元前,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未尝不能在有生之年,造出蒸汽机!
只是,这些事情暂时有些远。
他当务之急,还是要化解巫蛊之祸,至少要保住刘进。
刘进不死,才有未来。
否则一切休提!
驱车带着宦官们,张越兴致勃勃的来到了长安城里最繁华的东市。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里是整个天下商贾云集之处。
更是长安城里最热闹之所。
说起来,汉长安城,也是一个奇葩的城市。
这座大汉帝都在建设之初,是以秦宫废墟为基础,取龙首山之土而建。
在建设之初,为了凸显天子的神圣与威严,衬托宫廷的壮观,于是,最初的长安城的格局就是以未央、长乐、桂宫、北宫为核心。
宫阙在南,而居民区在北。
形成了一个斗形。
后来,当今天子营造建章宫,增广宫室。
又将原本的长安城北也搞成了一个斗形。
若是站在长安城最高的宣室殿上俯瞰这座城市,你就会发现,这座城市其实南北两个斗合在一起。
形成一个不规则的菱形格局。
于是,时人便私下以斗城称呼长安。
就像后世,北京人私底下说帝都,上海人自称魔都一样。
而东市,则恰好在两个斗形城阙的中轴线上。
其南接尚冠里大道,北连夕阴街。
所以,情况很复杂,三教九流,游侠地痞,贵族豪强,乃至于军功外戚,混杂一处。
但出奇的是,此地的治安是整个长安最好的!
甚至有人号称,东市比宫廷还安全。
因为,能在这里做买卖的。
非富即贵!
能到这里买东西,也同样如此。
当年的关中游侠巨头,如季心、郭解,也不敢在东市生事。
因为,在东市生事的后果,甚至比杀官造反还可怕!
能在东市做买卖的,基本都是富贾天下的豪商。
这些人,别的东西没有,就是钱多。
所以,人人都养了一堆的打手和亡命之徒。
而来东市买东西的就更不了得了。
不是长安城的贵族士大夫,就是宫里的人。
这些人手下,也是一堆的狗腿子!
像是当年,魏其候窦婴和武安侯田蚡,家里面的食客和门客都是按照千人为单位来计算的。
是故,在长安城里,有些身家的人,都会选择来东市购物。
不图别的,就图安全、便捷,没有强买强卖。
当年,桑弘羊刚刚上任大司农的时候,就带着整个大司农的官吏,在东市里摆摊叫卖,推销大司农的盐铁产品。
气的儒生们跳脚大骂,至今依然痛骂不休。
张越带着五万钱,直奔东市之内。
首先给嫂嫂和柔娘选了几匹锦缎,打算拿回去给她们做几件新衣裳。
然后,又买了两盒酒泉郡出产的胭脂——这种胭脂,是现在地球上最好的化妆品,没有之一!
它是产自匈奴的圣山,皋兰山和胭脂山下的一种蓝色小花,经过数十道精密程序研磨和制作而成。
纯天然无污染,更没有任何化学添加剂。
比起市面上很多的所谓读作胭脂写作砒霜的东西,要好上太多。
在过去,匈奴单于的阏氏(妃嫔)与居次(公主)和其他匈奴高级贵族妇女,就是用这种化妆品点缀自己的容颜。
自冠军侯霍去病夺取胭脂山和皋兰山后,匈奴人就失去了这种化妆品。
这使得匈奴人伤心、绝望,于是做歌唱道:失我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妇六畜不蕃息。
敌人的哀鸣,就是霍去病威名与功勋的最佳写照。
自得胭脂山后,汉室就开始将这种匈奴王室的御用之物,引入中国。
只是,价格有些小贵。
小小的一盒就要价一千钱,还不是上品。
那种用玉盒妆点的上品,一盒就要一万钱!
这让张越真是感慨万千,无论古今,看来,最好赚的钱就是女人的钱。
但想着嫂嫂与柔娘的辛苦和照顾,张越就咬咬牙,买了两盒上品。
这样带来的五万钱就花的七七八八了。
张越一咬牙,索性就在东市把剩下的钱,全部花光。
给柔娘买了几斤蜂蜜,给嫂嫂买了一块梳妆用的铜镜。
又给家里的田氏和李氏兄弟们各买了一匹粗布,准备给他们做件新衣裳。
采购完毕,一个铜板也没有剩下。
张越心满意足的乘车,在宦官们的簇拥下,高高兴兴的回去。
他刚走不久,东市的一间店铺内,一个原本醉醺醺的躺在柜台下面的男子,就悄悄的探出头来,望着张越远去的背影,他忽地睁大了眼睛,道:“那不是……”然后他马上住嘴。
“那是谁?”店铺的掌柜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男子低笑两声。
若张越在此,一定能认得他。
此人正是长水乡的游侠头子李大郎!
李大郎望着张越的身影,他当然记得,并且认得这个那日在他的胁迫和威逼下,依然昂首挺胸的年轻人。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短短两月时间,此子就真的一飞冲天了!
侍中领新丰令,受命辅佐长孙!
这两个头衔任意一个砸出来,都能将他碾成碎片!
但他的关注点,不在于此。
而是……
“朱大兄,我知道,该怎么救你了!”他喃喃自语两声!
关中的游侠们,行事猖狂,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一切随心随性。
他们可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匡扶弱小,拯救溺亡之人。
也可能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就拔刀砍了一个路人。
但从朱家到季心,自郭解到现在,关中的游侠有一点特征,哪怕是最恨他们的刘氏也不得不钦佩。
那就是讲义气!
不是假讲,而是真的讲!
为兄弟两肋插刀,眼睛都不眨一下。
甚至,为了兄弟,舍弃全家性命来掩护的,也是一堆一堆。
自朱安世为当今追捕以来,为了掩护和保护这位大哥。
关中游侠们你来我往,交相呼应,死不旋踵。
但官府的追捕,却一天比一天严!
特别是丞相公孙贺为了救他的宝贝孙子,几乎已经是不惜一切了。
这位丞相在上任后,第一次动了真格。
他亲自坐镇丞相府,指挥三辅都尉和京兆尹、右扶风、左冯翊的官吏,在整个长安甚至整个关中布下天罗地网,严密监视所有与朱安世交好的贵族、商贾、豪强、士大夫。
这张网现在正越收越紧,迟早有一日,会将朱安世抓捕。
作为当年曾经追随过朱安世,得到过对方礼遇和恩赐的游侠。
李大郎现在心里面满满的全是义气。
他抬起脚,在心里说道:“朱大兄,只要能躲进张子重家里,就一定能够安全!”
是的,再没有比这个同乡家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再借丞相公孙贺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查这位张侍中的家宅!
再给关中官吏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冒犯张氏家宅!
没看到,在执金吾衙门里,连丞相之孙,都因此子而入狱吗?
这样想着,李大郎马上就起身,招呼一声,带着自己的马仔们,策马而走。
………………………………
张越带着采购的东西,回到建章宫里。
张安世、暴胜之,都带着人来了。
“听说张侍中准备回家省亲……”张安世笑着拍拍手掌,立刻就有着下人,捧着一堆堆礼品,送了过来:“愚兄略备薄礼,作为送给侍中家人的礼物……”
一个个箱子被打开,一箱箱的绫罗绸缎,让张越的眼睛都花了。
暴胜之也道:“愚兄也给侍中准备了一些礼物,愚兄家贫,不如张尚书,所以,礼物略显单薄……”
然后,表示礼物很单薄的暴胜之的下人,将一张被红布盖着的田契送到了张越手里。
“此乃旧卫逆在长水乡的田产和庄园,卫逆叛国,这些东西都被充公,愚兄想着,贤弟仙乡也在长水乡,就花了点钱买了下来,送给贤弟,万望贤弟不要推辞……”
张越看着,脸颊都有些抽搐。
卫逆卫律,当年在汉室也算是一个新星,他与李延年交好,多次得赐土地、庄园。
以张越所知,卫律被充公的庄园和土地加起来,少说也有三五十顷!
价值百万以上!
当然,作为御史中丞,暴胜之要买,肯定要便宜很多很多。
但少说也花了几十万吧?
只能说,地位到了他们这个阶段,钱已经不是钱了。
他们手里的权柄,轻轻松松就可以为他们带来无数好处。
就像张安世他爹,根本不需要贪污,只需要玩一玩内幕交易,就有大把的好处!
但,两人的好意,张越不打算推辞。
就连后世,你要是拒绝了同僚的好意,都可能有麻烦,何况是在这西元前的世界?
反正,张安世和暴胜之,日后总要摆酒的。
到时候,还回去就行了。
“两位兄长拳拳爱护之心,毅感激不尽!”张越向前一步,恭身一拜,就让人将礼物都收了起来。
张安世与暴胜之见了,表示很高兴,也都笑着道:“听说侍中将回家省亲,桑都尉也让人给侍中送来了一些礼物……”
又有下人,抬着一个箱子,放到张越身前。
比起张安世和暴胜之所赠,桑弘羊的礼物就真的很‘俭朴’了。
都是些不值钱的黄金与珠玉。
简直太俭朴了。
张越都快感动的哭了!
妈的,这箱子黄金珠玉,起码价值百金!
日后回礼,岂不是得加一点?
自己这个侍中的俸禄,一岁也就千石而已。
算上赏赐、新丰令的薪水,特么一年的工资全拿出来,恐怕也不够去这三位大哥家里吃酒的。
若是不幸,三位大哥多添了个儿子女儿孙子什么的,那……
现在,张越终于知道,当年平津献候公孙弘为什么睡觉都不敢盖被子了!
穷啊!
他也总算明白,为何总有人喜欢说:居长安,大不易!
张越现在,真想高歌一曲一无所有来抒发内心的感情。
是的,在几位大哥面前,张越惭愧的无地自容,自卑的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人穷志短啊!
“我也要想办法赚钱!”张越在心里发誓。
不想法子赚钱的话,就只能去贪污了。
而,贪污的事情,张越是打死也不去做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