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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节 新丰城的扩建问题

    昨夜又下了半夜雪。

    早上起来,县衙的院子里,已是落满了积雪。

    张越轻轻起身,将怀中那温润的少女躯体,轻轻放到枕头上,为她盖上被子。

    才走下床榻,开始穿衣。

    不料,却惊醒了淳于文。

    “夫君……妾身来服侍夫君穿衣……”淳于文立刻就爬起来,披上睡衣,便开始为张越穿衣。

    不得不说,宫廷女官在服侍人这方面,几乎无可挑剔。

    便连张越也无法拒绝这样的享受。

    “这堕落的封建生活啊……”张越一边感慨,一边闭着眼睛享受着佳人的服务。

    淳于文则是始终用着倾慕的眼神,绵绵柔情的看着张越,轻轻的为自己的丈夫穿戴衣服。

    “妾身家中,已经来信了……”淳于文轻柔的为张越系上绶带,轻声禀报着:“这两日应该便会有人来,将夫君所需要的东西送来……”

    “嗯!”张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睁开眼睛,看着跪俯在自己跟前的少女,望着她那张白皙红润的小脸,看着她眼中浓郁的倾慕神色,轻声笑道:“此事文儿可自行处置……”

    淳于文听着,微微低头,道:“妾身知道了……”

    心里面却是欢喜不已。

    在宫廷数年,耳闻目濡,使她早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上,似她这般的女子,若要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便不能依靠容貌。

    以色侍人,饮鸩止渴,终究不能长久。

    只有能帮到自己的男人,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而医术是她唯一的骄傲和特长。

    ……………………

    出了门,张越叫醒在县衙值班的胡建,然后带着衙役,走到大街上,开始巡视起来。

    此时,天色还早。

    工坊园也未开工,整个新丰城似乎还在睡梦中,未曾醒来。

    但,街道上已经有人了。

    县衙雇佣的扫雪工人,推着鹿车,将道路上的积雪铲进鹿车里。

    还有挑着豆腐脑,沿街叫卖的声音,在远方传来。

    县衙门前不远的街口,一个男人推着鹿车,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粗麻衣的妇人,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怀中抱着一个,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蜂窝煤炉,亦步亦趋的跟在男人身后。

    可能是到了目的地吧,男人卸下肩上的鹿车绳索,笑呵呵的回头,看着身后的妇人,微微伸手替她除去鬓角的雪花。

    妇人欢喜得咧嘴轻笑着,名为幸福的感觉,立刻溢满世界。

    张越看着,也是嘴角微微溢出一丝笑容。

    这样的人间温情,是他最爱看的。

    可惜,他这辈子大约也感受不到了。

    一个不注意男人已经将鹿车里装载着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却是一个泥土做的大炉子,看上去非常沉重,可能有百八十斤。

    他费了许多力气,才将之卸下来。

    然后,他将一块木板,平放到鹿车上,一团已经醒好的面团,被他重重的砸在木板上。

    妇人则开始叫卖了起来:“卖侍中饼喽!热腾腾的侍中饼,只要五钱一个!”

    张越听着,笑了起来,他已经知道他们在叫卖的是什么了?

    却是张越曾经献给当今天子食用的锅盔之类的烤饼。

    这种在后世,在湖北非常有名的小吃,穿越时空,出现在西元前的新丰街头,成为了与豆腐脑一般的当红早餐食品。

    新丰城中的士民工商,都是很爱这种食物。

    只是……

    侍中饼?听上去怪怪的。

    但张越还是回头对胡建道:“胡县尉,去买几个饼来,吾与诸君共飨之!”

    胡建听着,立刻笑着点头,带人上前。

    那对夫妇显然认得胡建,一见胡建就热情非常,最后连钱都不肯要,胡建无奈,只好丢下几十个五铢钱,就带着人跑了。

    将买来的饼,递到张越手里。

    张越拿出一个,在手心摸了摸,确实是锅盔。

    刚烤出来的锅盔,烫的很,而且,这夫妇做的锅盔,分量十足,一个差不多有三两(约60克左右),咬开来里面居然有些肉馅,虽然是猪肉馅,味道只是一般(当代的猪肉,最好的是放养的,只是那种太贵,而圈养猪肉便宜,但因为没有阉割过,所以味道很腥,是平民食品),但夹着的韭菜很是爽口。

    张越连着吃了好几口,微微点头道:“不错!”

    便将手里的其他‘锅盔’,分给左右。

    大家一边吃,一边走。

    “胡县尉认得那夫妇?”张越问道。

    “然!”胡建答道:“四个月前,下官审过他们的案子……”

    “也是一对可怜人……”胡建平直的叙述着:“那丈夫是南城的王大郎,妇人是其妻子……”

    “彼时,南城的商贾王氏状告这夫妇欠其子钱本金五千钱,利息三万钱,请下官罚其夫妇子嗣,充为其奴婢……”

    “那县尉是怎么判的?”对于民事诉讼,张越一直是不管的。

    当然,会定期调阅县尉衙门的卷宗,进行审议。

    不过,像这样的小案子,只要没有后续的再诉,一般情况下,连进档案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张越不知道也正常。

    “依律,欠债还钱,无可指摘……”胡建轻声道:“下官当然是判其夫妻还钱了……”

    “不过……只是五千本金……”

    “概因当时借贷,乃是为了葬父!”

    “春秋治狱,原心定罪嘛……”胡建说着就轻笑起来。

    张越听着,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胡建。

    “想不到,法家的人腹黑起来,也是这么可爱……”张越在心中轻笑着。

    带着胡建等人,在县城中转悠了一圈。

    新丰城只是一个小县城,长不过四五里,宽不过两三里。

    其中,又被工坊园、官衙、太上皇行宫、神庙和军营、县学等建筑群占掉了一半以上的面积。

    留给平民的居住区,便小的可怜。

    特别是工坊园兴盛后,新丰人口渐多。

    原本的城市格局,已经太过拥挤。

    张越在城里看了一圈,然后登上城楼,看向远方的平野。

    “新丰城必须扩大了!”张越说道:“趁着如今还在冬季,拆点南部的城墙,将城区向南方的山野延伸……”

    “胡县尉觉得怎么样?”张越扭头问道。

    “时间上恐怕来不及了吧……”胡建迟疑着道:“再有不过二十日,便是春正月,不宜动土兴工了……”

    张越听着,陷入沉默。

    春天,对于诸夏文明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季节。

    此季,万物萌生,此季鸟兽孕崽,此季春耕播种。

    所以,春天是生的季节。

    一般来说,只要没有外敌主动挑衅,汉军都会在春季停止对外扩张的活动。

    民间的猎户,也会在春季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不再捕猎。

    官府更是会主动减少活动和征调民力,以方便人民将全部精力投入生产生活中。

    但新丰却是有些特殊。

    因为现在的新丰,已经是一个以宿麦为主要作物,以工坊园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地区。

    故而,新丰的春天反倒具备了大兴木土的时机。

    而且,只是拆掉城墙,向外扩张数里,作为民居而已。

    可是……

    想了想,张越知道,现在还是不能这样做。

    因为,别人不可能理解,也不会理解他的想法。

    腐儒们议论和攻仵他倒是无所谓,怕就怕这帮家伙开地图炮。

    想到这里,张越就微微皱眉。

    新丰城区的扩建,现在看来是势在必行的。

    因为,经过大半年的经营和繁荣后,整个城区都已经不堪重负。

    南来北往的商贾,越聚越多的工人。

    这一切都使得这个小小的县城,再也不堪重负。

    张越方才察看城区发现,各闾里的房屋,存在大量的茅草屋,而且危房遍地。

    街道卫生,也不容乐观。

    毕竟,这个城市,现在生活着包括工匠、官兵、士民在内的两万多人。

    还要定期迎接来自各地的数千商贾。

    各类生活垃圾和人畜粪便,越来越难以清理。

    而城中的基础设施,却都是百年前建造的。

    必须要进行改造,才能有可持续发展的未来。

    不然,等到夏天,这个城市就要变成苍蝇和蚊虫的王国。

    届时,痢疾横行,疫病无处不在。

    新丰将变成一个死城!

    臭城!

    微微的踱了两步,张越猛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嘴角立刻笑了起来。

    “官府确实是不可以……”

    由国家主导的行为,必须要讲政治。

    但私人呢?

    比方说,将新丰城扩建的事情,交给商人,由商人去雇佣工匠和劳动力开工。

    这样的话……

    说破天去,也没有人能指责张越和新丰。

    商人嘛,本就不识礼仪、道德。

    可是……

    找谁来办呢?

    袁家?

    好像不太可行,因为这个事情,明摆着就要让人来背锅。

    张越要是强行塞给袁家,这让别人看了,岂不是让人以为他张子重是一个无情无义连弟子都坑的人吗?

    这不太好!

    还是要培养一个专门来做这些可能会被人骂的商人。

    可是短时间内去那里找一个这么合适的人选?

    张越不由得有些犯了愁。

    恰在此时,一个县衙官员来报:“侍中公,陈县丞回来了……”

    “哦……”张越点点头,看着他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位客人,随陈县丞一同来了新丰……”

    “这是客人的名帖……”

    张越接过来,拿在手里打开。

    却见上面用着娟秀的笔迹写着:未亡人杨孙氏,敬问侍中张公讳毅。

    张越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这算是瞌睡来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吗?

    那杨氏确实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啊!

    他们家族的祖先,就是汉室最强的基建狂魔,梧齐候阳成延曾经创造过六月建成长安城基本城区的奇迹!

    哪怕他们只遗留下祖先半成的功力,也足可承担起新丰扩建任务。

    只是……

    张越眨巴着眼睛:“貌似杨孙氏与霍光有些暧昧关系……”

    长安城里的八卦党们,无孔不入。

    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这些家伙不敢议论的。

    各种桃色八卦和宫廷秘闻,就是靠着这些人的嘴巴传出去的。

    连天子和太子,都曾被这些人写进段子里。

    霍光的事情,当然不能免俗。

    所以,张越也是略有耳闻杨氏那位寡妇与霍光之间的纠葛。

    若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这杨家或许会听他的一些意见,但肯定不会给他来背锅。

    但……

    捏着手里的拜帖,张越忽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若那杨家寡妇真的和霍光有什么关系……

    依霍光的性子,可能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吗?

    别看历史书上,霍光与伊尹齐名,端的是霸气侧漏。

    但……

    在现在,这位奉车都尉却是相当内敛和低调的一个人。

    连大朝会上,要是张越不仔细去找,都找不到这位奉车都尉的影子。

    在现在,霍光是猥琐发育,韬光养晦的典型。

    历史书上的霍光,是在当今天子死后才开始渐渐显露人前的。

    他有多低调?

    举个例子,后世有个成语叫不学无术。

    而霍光就是这个成语的主人公。

    十几年来,他一直苦心向外界营造自己中庸、低调和不学无术的人设。

    岂会在一个女人身上露出破绽?

    这样想着,张越就笑了起来。

    对那位杨孙氏有些意思了。

    一个女人,敢利用霍光的权势来狐假虎威?

    这与在刀尖上跳舞有何区别?

    霍光可不是善男信女。

    能让宣帝都觉得‘如芒刺在背’的权臣,再低调再内敛,又岂是一般人可以利用的?

    反正,整个朝堂上,都只有霍光利用别人的事情,从未有过别人能利用霍光的事情。

    闭着眼睛想了想,张越就道:“去告诉陈县丞,将客人请到客厅稍候,我随后便回……”

    “诺!”

    小吏领命而去。

    张越却是抬头看向前方,此时,天空的乌云悄悄散去,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散落到城楼上。

    “有意思……”张越轻声笑了起来:“太有意思了!”

    一个敢利用霍光,还能活蹦乱跳的女人?

    不是运气好到爆,就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无论是哪一种,张越都很欣赏。若对方再足够聪明,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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