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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节 恐怖如斯张蚩尤(1)

    翌日,张越辞别路氏氏族,启程继续向前。

    接下来几天,他依样画葫芦,在这塞下到处送齐鲁的贝干,同时趁机宣扬着他的‘发明’。

    塞下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

    所以,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一个长安来的贵公子,在满世界派送着可以救人母子的神奇之物。

    而本来在齐鲁,不值一文的贝干与小海鲜们,在这北方塞下,被内迁氏族口口相传之中,很快就被神化。

    当这些事情,最终传入独孤安耳中时,就已经完全走样了。

    “你们是说,有一位长安来的名医,以其无上之术,炼成神药,现其子弟携来塞下欲售之?”

    孤独安今年四十一岁,是独孤氏族当代族长。

    他看上去,除了身材略矮、脸型不同外,其他一切都已经与汉家士大夫们没有区别了。

    衣长袖,博带高冠,说话不紧不慢,给人的感觉很亲和。

    但,在他面前的那几个人,却根本不敢直视他。

    因为,独孤安能当族长,靠的不是继承,而是血淋淋的篡夺!

    他的三个兄长与两个弟弟,全部都死在他手中。

    在这塞下,独孤安号为‘白狼’。

    因其阴鸠凶狠,便是郝连氏族的郝连破奴也要忌惮三分,退避三舍。

    至于在这独孤氏族内,更是无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大人,我等打探的事情,确实如此……”一个年轻些的胡服男子道:“据说那神药,有着种种妙用,可以救人母子,拯其夭亡……如今塞下诸部,都已经闻风而动,欲与之交好……”

    独孤安听着,沉吟片刻后,负手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将这位公子,请来我族做客好了……”

    “若其神药果然有效……”独孤安冷笑着:“你们应当知道,这对我家有着怎样的助力!”

    “遵命!”胡服男子磕头领命。

    “若是遇上郝连氏族的马队……”独孤安补充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郝连破奴得到对方,实在不行,便……”独孤安举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在这塞下,明年都有出几个意外,死几个汉朝游学的士人。

    就连封君之子,也死过。

    最终的结果,只是拿了几个替死鬼去交差罢了。

    在这雁门郡的塞下,独孤安不敢说只手遮天。

    起码也是予取予求!

    于是,很快,一支骑兵,就从独孤氏族的牧场列队而出,足足有上百骑。

    这支骑兵,是独孤氏族的王牌。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就算对上汉家的郡兵,也是不怵。

    特别是在独孤安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雁门郡郡尉马宣为妾后,从马宣手里拿到了许多现役的汉军军械。

    独孤氏族的这支骑兵,就越发的凶悍起来。

    兵精将猛兼之甲具精良,于是,连塞下驻防的汉军,也敢不给面子。

    说闯关就闯关,没有理由。

    更曾经假扮盗匪,劫掠商旅、民居,气焰嚣张非常。

    雁门官吏,敢怒不敢言。

    此刻,其一出动,立刻就震动左近,无数牧民两股战战,便是驻谒在附近障塞的几个汉军士兵,也是连忙关门,生怕触怒了对方,惹来灾祸。

    …………………………

    这时,张越正好辞别了一个位于长城脚下的小氏族。

    “走吧,去善无城……”张越登车后吩咐。

    “诺!”数十随从都是欢声雷动。

    然后,就调转车队,循着来路,准备返回。

    结果,才走了不过三十里,迎面就遇到了一支骑兵,对方来势汹汹的疾驰而来,只是瞬间就将张越一行的车队,包围在了中间。

    “保护主公!”张越随行的随从,立刻做出反应,郭戎大喝一声,就从牛车上跳下去,拔出腰间的佩剑,其他人则都纷纷张弓搭箭,在郭戎的指挥下立刻组成了一个圆形的作战方阵。

    甚至还有人将牛车驱赶到外围,作为掩体和障碍。

    让坐在马车中的张越看了暗暗点头:“乡党果然不错!”

    这些随从,俱是长水乡的子弟。

    至于为什么会从四个变成现在的这五六十人的规模,其中的缘故,自然是很简单的——汉室士人从军,从来都不是单独一个人。

    一人来投,常常会引发群体响应。

    像是郭戎一个人,就带了二十人随行。

    皆是他平日里交好的同乡或者县中豪杰。

    其军事素养,自然是没得说。

    在短短的刹那,就已经完成了防御组织。

    来袭的骑兵,看到这个情况,也有些发毛。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有反应这样迅猛而果断的私兵。

    “不要紧张……”来袭骑兵中,一个似乎是首领模样的人,策马而出,对着方阵喊话:“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奉主人的命令,来请长安贵人过府一会,还望贵人赏一个薄面……”

    话虽如此,但,其麾下骑兵却缓缓的后退了数十步。

    这可不是示好!

    而是一种威慑性极强的行为!

    在当代的骑兵作战中,骑兵后撤,是为了获得更好的冲刺速度和冲锋距离。

    这种方式,尤其适用于冲击防御严密的步兵方阵。

    张越看着,呵呵一笑:“恶客临门呐!”

    “主公,怎么办?”田水与李池兄弟拿着刀剑,举着一面甲盾,护卫到马车身边,问道。

    “叫他们滚!”张越轻笑一声,就吩咐道。

    “诺!”田水没有半分犹豫,将手中的甲盾交给李池,然后就拿着武器,走出方阵,对着远方的那个骑士喊道:“我家主公有命:尔等速速滚远!”

    对方闻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田水重复了一遍,他才咬着牙齿,怒不可遏的吐了一口唾沫。

    只是……

    看着防御严密,层次分明,数十柄长弓已经搭箭上弦的方阵,他迟疑了起来。

    因为……

    仅仅是这些随从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了,那坐在马车之中的人,那传说中持有神药的长安来客,恐怕不是什么小人物!

    但……

    那神药关乎着氏族的兴衰,族长已经下了死命令!

    若是无功而返,自己恐怕全家都要被贬为奴婢!

    妻女甚至可能贩卖去内郡,为人折磨致死!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骑士只好大声道:“贵人,我家主上,善意拳拳,屈尊降贵相邀,贵人就这么不给面子?”

    田水听着,怒笑起来,他望着眼前的那些骑兵。

    一个个都穿着羊皮、狼皮,戴着毡帽,是十足的胡骑。

    而那首领,甚至还留着发辫,属于典型的夷狄!

    “你家主人算个什么东西?”田水都不需要去请示自己的主公就骂道:“也敢在我家主公面前谈什么‘屈尊降贵’?两条腿走路的畜生,也配让我家主公给面子?若是识趣就快快滚远,不然,祸及家人可就晚了!”

    田水将剑举在手上,对着对方耀武扬威的就是一个劈砍的动作。

    在长安城里,田水平时在外面,为主公争夺利益、脸面和排场,连丞相家的家臣都按在地上暴打过。

    区区雁门郡的塞下蛮子,算什么?

    在田水看来,主公来此才是真的屈尊降贵,礼贤下士。

    田水的话,更是引发了所有随从的一致共鸣。

    这些日子,他们跟着侍中公,从狼猛塞一路北上,深入雁门各地亭里,查问地方,现在又屈尊降贵,来到这塞下膻腥之地,捏着鼻子与夷狄之人相伴,还要陪笑脸,还得配合侍中公,表现出亲民与平易近人的一面。

    这种日子,他们早就受够。

    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耍一耍威风了!

    如今,这些夷狄骑兵,简直是送上门来给踩的渣滓!

    正好,拿着他们的头颅,让世人见证一下,张蚩尤门下的走狗也是很凶的!

    于是,众人欢呼雀跃。

    郭戎甚至跳上一辆牛车,解开裤腰带,然后对着来袭骑兵方向一阵怪叫。

    就是要故意挑衅,钓鱼执法!

    对方见到这个情况,又听着田水的话语。

    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清楚,对方的来头,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因为到现在,那马车中的主人,都没有露面。

    显然,他不屑于与自己对话。

    甚至不屑于与自己身后的族长对话!

    而那人,却在过去数日,在这塞下,与那些小氏族谈笑风生。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更是赤裸裸的打脸!

    敢这样做的人,会是一般等闲之辈吗?

    所以,他心下开始退缩了。

    这样的大人物,根本不是自己背后那小小的独孤氏族可以得罪的!

    但,他更明白,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

    独孤氏族或许保住了。

    但他和他的家人,一定死定了!

    丢了面子的族长,一定会将他与他全家活剐了!

    故而,他咬着牙齿,做着最后的挣扎,大声喊道:“贵人若是实在不愿,那么将贵人所带的神药,卖与我等,我等绝不留难……”

    “叫你滚,听不懂吗?”田水大声回复:“我家主公,脾气不好,若是惹怒了他,尔等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对方闻之,终于知道,今日之时,是无法善了了。

    于是,他默不作声的拍马向后,迅疾而走,回到自己的阵中,叫来一个亲信,吩咐道:“马上回去通知大人此间之事,请大人速派兵马来援!”

    “再去通知武周塞,关闭塞门,切不可走脱了这些人!”

    他明白,这些人都必须死!

    无论他们的来头有多大,都必须死!

    不然,就是自己和独孤氏族要死!

    至于善后?

    那就不是他能考虑和会考虑的事情了。

    所以,在派人回去传讯后,他便对其他人下令:“所有人紧盯对方,不可轻举妄动!”

    “咬住他们,等候主公来援!”

    对方有数十人之多,依托着防御,自己这百来号骑兵是奈何不得的。

    说不定,贸然冲击,还会吃上大亏。

    但……

    他们是车队,只有十几匹马,只要盯着他们,拖住他们,等候援兵到来,就可以困死、饿死、渴死他们。

    这就是骑兵对步兵的优势所在。

    阵地战中,训练有素,严正以待的步兵方阵,是骑兵的噩梦。

    但,骑兵并不需要直面步兵方阵,直缨其锋刃。

    完全可以消耗、调动和拖垮他们。

    毕竟,对方是不可能时刻保持阵型和体力的。

    而在战斗中,只要稍微有刹那懈怠与脱力,便是生与死的分别。

    见到对方的这个举动,田水、李池都是愣住了。

    就连郭戎一时间也是有些失神。

    直到此刻,他们才想起来,这里是塞下,不是汉郡之中,而是夷狄之所。

    最关键的是,作为主力的长水校尉大军,恐怕还在数百里外的晋阳磨蹭。

    他们只有几十个人,断然不可能事事周全的保护侍中公。

    就在这时,李池听到,马车中传来自家主公的声音:“李池,汝去让田水喊话,限对面之人三息滚走,不然勿谓言之不预也!”

    随着这话,主公已经从车内起身,走下马车。

    “拿我的兵器来!”这是主公的第一句话。

    “取我甲胄来!”这是主公的第二句话。

    “三息一至,贼人不退,皆为乱贼!乱贼者,当傑而死之!”这是主公的第三句话。

    李池听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蹲下身子,跪下来叩首道:“谨诺!”

    作为张蚩尤家臣,心腹,李池与田水是少数曾经窥见过主公威能皮毛的人。

    手碎长戟?力举千斤之鼎?

    那只是一般的猛将,常人所闻的故事。

    气拔山河,天下无双,才是自家主公,那让长安贵戚闻风丧胆,纨绔辗转难眠的张毅张子重,额生神目之人的真实写照。

    也只有李池等人才知道,坊间传说,张子重乃是兵主座下大将甚至兵主本人下凡的传言,并未虚言。

    主公是真正的人型凶器!

    当世无敌的人物!

    便是传说中的西楚霸王项羽,战国时天下闻名的勇士孟贲,怕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故而,看到主公下车,李池开始为对面之人祈祷了起来。

    祈祷他们识趣快走,祈祷他们的祖先神灵在此刻显圣,让他们知难而退。

    不然……

    予有大罚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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