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随手又拿起了几个题本翻看了一下,里边的内容基本上也都是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但是这些题本即便是这样写,也是要了命了的。这些题本围绕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弑君。
东林党这一套玩儿的还真是熟悉,朱由校想要不服气都不行。
东林党直接就把方从哲这件事情给弄大了,谋杀先帝这个罪名实在是太大了,整个天下有谁能够扛得起?
谁也扛不起,朱由校自己也不行。
最关键的是把自己给逼到墙角儿,以东林党的本事,自己想不查这件事情都不行,要知道那可是谋杀了当皇帝的爹。
在这个时代主流价值观里,孝顺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有人说有人杀了你的老父亲,你都不管,别说做皇帝了,做人都不配。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怎么忍?
自己要是假装没有看到,东林党不见得会发出什么样的呐喊。
自己如果把他们逼急了,估计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千万不要高估他们的底线,大明朝的士大夫就没有底线。
看了一眼身边战战兢兢的陈洪,朱由校随手把题本扔在了龙书案上,脸上带着笑容的说道:“看把你吓得。”
“是,皇爷。奴婢胆小惯了。”说着陈洪还做了做擦汗的手势。
倒不是光有动作,他的额头上确实已经汗珠密布了,至于是跑的快热得出汗了,还是出的冷汗,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对于陈洪的担心,朱由校也是知道的。
陈洪这其实就是害怕了。要知道这一次的东林党可不光把一些大臣牵扯进来,而且还把宫中的内侍都牵扯了进来。
大明的皇帝陛下在皇宫里面被杀了,这些内侍全都可疑。显然这一招就是用来反击魏忠贤的,搞不好他们就会拿这个事攻击魏忠贤。
同时,这里边还牵扯到了福王的母亲,也就是万历老爷爷最宠爱的那个贵妃——郑贵妃。
很多题本里边都说是郑贵妇谋害了泰昌帝。
毕竟当年有争储君的事情在,朝廷上下也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年万历爷爷临死的时候留下了遗诏,想要册封郑贵妃为皇后。
对于自己的万历爷爷的事情,朱由校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当然了,大部分都是前世了解的。
万历爷爷是张居正的学生,从小被张居正教导,也被张居正压制得够呛。
所以在他成年得到权力之后,直接就对张居正展开了报复。这个朱由校倒不会去评判对错。
但是自己对于张居正的改革主要是不认同的,因为局限性太大。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并没有起到摊丁入亩的作用,最终的压力还是压给了老百姓。
但是张居正重新拟定了天下的田亩,使得百姓的压力减少了,不少朝廷的收入增多了。这又是他做的好的地方。
张居正还推行了考成法,让朝廷对地方的官员做了一些控制。
张居正这个人的功过,朱由校就不评价了。万历爷爷干的那些事,朱由校也不想评价。
因为如果自己处在那个位置上,没准自己也就那么干了。
要知道万历爷爷打张居正,很多人都是说因为他小时候被张居正给压制的,或者说张居正是一个伪君子。
真相是什么样的,朱由校也不想去追究。
自己只是站在一个皇帝的角度去考虑,新皇登基,朝廷的大权却被别人把持着,这是一个新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只不过万历爷爷的做法欠妥,或者说经验不足,被人给忽悠了。张四维那些人通过倒张居正,揽下了大权。
这里边的考量其实很复杂,万历爷爷想要收回权力,张四伟等人想要拥有权力,双方一拍即合。
只不过后来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没想到。张四维的家里接二连三的死人,最后连他自己也死了。
如果从阴谋论的角度来讲,这个事情是谁干的都不一定。他家的人也是不是真的如史书上记载的那么死的,这事也说不好。
当然了,这些和朱由校都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现在的弑帝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爷爷的宠妃。
在东林党的这些题本里,详细描述了郑贵妃对泰昌帝怀恨在心,因为泰昌帝没有尊崇遗诏封她为皇太后,于是她就起了谋杀泰昌帝的心思,给泰昌帝送上了美女,同时提供了各种媚药,让泰昌帝花天酒地。
在泰昌帝的身体垮了的同时,郑贵妇勾结宫里的宦官和宫外的李可灼,将一份有毒的药给泰昌帝吃,直接就把泰昌帝给吃死了。这就是一个弑君的阴谋。
在这些文官的猜想里边,剧情跌宕起伏牵连甚广,朝中有无数人牵扯其中。牵扯最大的就是原内阁首辅大学士方从哲。
东林党在题本里声称方从哲与郑贵妃相互勾结,谋害先帝。
方从哲想要独揽大权,在朝外勾结了一大批自己的人员。先帝洞悉了他的阴谋,所以提拔了东林党这些人,只不过没等先帝去查他,他就已经害了先帝。
整件事情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朱由校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
宫中还有奸党,朝中还有奸臣,所以这件事情需要严查。东林党的这些题本里的大意就是如此。
朱由校冷笑连连,斜靠在卧榻上,微微的眯着眼睛,将所有的事情在自己的脑海里边过了一遍,最终还是不得不感叹,东林党不但胆子大,这手段玩的也是十分的高明。
这个案子如果要是翻腾起来,那死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整件事情可以说东林党谋算的都不错,甚至将自己这个皇帝都谋算了进去。
时至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总要做点什么事情,不可能对这件事情假装不知道。这就是东林党要做的事情。
他们要把朝堂上的水给搅浑,甚至把自己的后宫给弄乱,出手也很老辣,角度选的也很刁钻。
朱由校轻轻地站起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向大殿外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上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别说,今天的天气还真的挺不错的,颇有几分云卷云舒的感觉,只不过朱由校的心情却没有刚刚那么美丽。
果然出了意外。
这党争,只要一开始,就没完没了。
即便是自己准备得再充分,人家也不会坐以待毙,反击起来的手段也足够犀利。
事情倒是变得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