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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这才是大明宰辅

    对于大明朝的所有官员来说,内阁首辅家的大的门是很难进的,但是每天来拜会的人依旧非常的多。

    朝堂上能看清情况的官员不是没有,但并不是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都觉得韩爌这个内阁首辅很了不起。

    虽然大家对韩爌的看法很多,风评也不怎么好,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你把这个东西当做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但在其他人那里可能一文都不值。

    很多人觉得韩爌不好,不想和他交往;但是很多人却觉得这样的韩爌最好不过了。

    在韩爌家门口要拜访的人,真的非常多。

    其中有三个年轻人并不是很显眼,他们混迹在人群之中,四下张望着,一副好奇惊叹的模样。

    “不愧是内阁首辅的门庭,还真是火热的很。”宋应星感叹的说道。

    “前呼后拥,起居八座,手里面握着生杀大权,这就是官场让人沉迷的地方了。一旦做了官,就很难愿意放开手中的权力。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张余笑着说道,脸上却是一脸的坦然,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不妥。

    一边的宋应升看了一眼张余,一脸严肃的说道:“和你说过几次了,做人不要这么偏激。”

    “做官也许并不是为了这些。很多人是为了想替百姓做一些实事,是想一展胸中的抱负,是想要替这个国家做些什么,是想要不愧对自己读的圣贤书。”

    “你的想法这么偏激,迟早会影响到你的行为;你的行为也偏激,那会出事情的。”说完这句话,宋应升看着张余,语气深沉的说道:“有机会看看佛经吧。”

    “你明知道我看不进去。”张余笑着说道,脸上也没什么变化,似乎对于宋应升的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见到宋应升瞪着自己,张余只好改口说道:“你说的那种人呢,肯定有,而且我相信你宋应升就是其中一个。”

    “可这是污浊世间,乱七八糟的事情更多,我现在反而觉得荀子的学说更有道理。人性本恶,无论是读书还是律法,无非就是为了压制这种恶。”

    “人为什么要读书?因为读书可以明理。为什么要明理?如果人天生就是善良的,那么就没有必要读书了,世界就没有这么污浊的事情了。”

    “正因为人性本恶,人生下来就存在了各种各样的欲望。因为要吃饭要活着,所以人有想吃东西的欲望,饿着的时候想吃饱,吃饱的时候想吃好,吃好的时候想要想吃就能吃,这就是所谓的欲壑难填。”

    宋应升有一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张余,在自己三人当中,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也就张余了。

    同样是学关学的,都不知道张余怎么就把学问给学歪了。自从闹腾起来荀子的事情之后,他就越来越向这个方向发展了。

    这让宋应升很担心,也不知道今天带张余来见韩爌是对的还是错的。

    三个人已经来到了门厅,将手中的拜帖递了上去。

    显然应该是有人交代过了,所以看门的门子见了三个人的拜帖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灿烂了起来,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三个人进去。

    这让外边的人有一些疑惑,这三个人看起来是没什么来头,怎么就被迎进去了呢?

    从穿着打扮上应该不是高官,只是普通的士子。再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什么高档货,价格应该也不贵,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虽然这些人心里面疑惑,但是也没人敢上去问。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个看门的门子他们不敢惹,所以只能是在自己心里面疑惑。

    宋家兄弟和张余三人被接进去之后,很快就被带到了一个会客厅。

    屋子里面的装饰倒并不是很奢华,但是看起来却很雅致。墙壁上挂着几幅画,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

    虽然有几个熟悉的名字,但基本上也都是当朝的官员,显然这是有人送的。如果要问的话,这里面应该会有什么故事。

    “你们看这里。”张余走到书架前面,看着那里挂着的一幅字说道。

    宋家两兄弟连忙走了过去,那里的确挂了一幅字,却没有落款。

    不过三人都是读书人,也是见过韩爌写的字,所以一眼就看出来这幅字是韩爌自己写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看到眼前的这几个大字,张余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或许真的到了自己能够大展宏图的时候。

    这句话三个人自然都不陌生,因为这是陛下说的。

    这句话当时还引起了很大的争论,不过现在却被很多人奉为真理。

    当然也是有人对此不满的,但也不太敢公开发表质疑的言论。

    “你们觉得老夫的字写得好吗?”韩爌笑着走了出来。

    宋应升三人听到话音之后连忙转身,见到韩爌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于是连忙躬身说道:“学生见过阁老。”

    “你们还没有进入官场,这也不是在朝堂上,所以放松一下。”韩爌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咱们坐下说。”

    同时,他对一边的管家吩咐道:“上茶。”

    等到几人分宾主落座之后,韩爌才笑着继续问道:“你们觉得老夫的字怎么样?”

    宋应升和宋应星对视了一眼,刚想开口说话,一边的张余已经抢先说道:“阁老的字自然是写的不错的,如果要我说的话,工匠气太重,看着很呆板,有点像活字印出来的。”

    这个话一出来之后,屋子里面的气氛瞬间就尴尬了。

    宋应升和宋应星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张余。

    如果说三个人里面,谁最擅长交际?谁最擅长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那么就应该要数张余了。

    宋家兄弟在这方面都有所欠缺。可是谁想到,今天张余他上来就这么一句得罪人的话。

    既然张余不是这样轻浮莽撞的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所以宋应升和宋应星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和看着,想看看张余到底要做什么。

    “真是没想到,几十年了,居然还能听到这样的话。”韩爌笑着说道,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感慨和缅怀的样子。

    见三个人全都看着自己,韩爌有一些无奈的说道:“正所谓知自家人,知自家事。老夫的字怎么样,老夫很清楚。就像这位小兄弟说的一样,工匠气息太重,看似严肃整齐,实则呆板异常。”

    “这也可能是老夫过于追求整齐的原因。从小到大,老夫这个人什么东西都喜欢整齐的,写字也是一样,必须要大小一致,横平竖直。”

    “在老夫读书的时候,我的老师曾经就这么说过我,说我的字工匠气息太重。一晃这么多年,没有人再这么评价老夫了。老夫这幅字挂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虽然不是这一幅字,但也都是老夫写的。老夫也都问过到这里来的人,他们基本上都是捡好听的说。那个时候老夫就已经明白了,凡是这么说的,无一不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

    “更多的人则会说对书法不懂,或者谦虚的时候不敢点评,实际上他们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但是又怕直言会得罪老夫。这么多年只有小兄弟你一个人敢这么说,不错不错。”

    张余看着韩爌,笑着说道:“这才是大明宰辅应该有的胸襟。阁老既然已经做到了内阁首辅,那么将来名流后世的,应该是贤相之名,而不是因为字写得好。后人提起阁老,应该是我大明少有的内阁良相。”

    听了张余的这话,韩爌顿时就笑了,伸手捋着胡子,点头说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对,的确应该是如此,这也是老夫的心愿。所谓读书人,应该是致君尧舜上。在书法书画之道上蹉跎岁月,实在不是老夫想做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爌把腰坐直了,身子向后仰了仰,整个人的气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他刚刚就像一个邻家大叔和蔼可亲,此时的样子才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应该有的风姿。

    宋应升三人的表情也都严肃了起来,毕竟人家是内阁首辅,给三人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说正事吧。”张余笑着说道:“阁老让我们三个过来,肯定不是让我们到这里来闲聊天的。所以有什么事情,还请阁老明示。”

    “年轻人性子不错,那就说说。”

    韩爌笑着看向宋应星说道:“我之所以知道你们,还是因为上一次你们和魏大中辩论的事情。那件事情已经惊动了陛下,所以陛下也提起了你,那个时候老夫就留意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老夫发现你们三个人全部都是人才。最关键的一点,你们不隶属于任何人,这一点让老夫很看重。你们要知道,现在朝堂之上舆论纷纷扰扰,今天你整,明日我夺,对大明朝来说,这是一种严重的内耗。”

    “辽东建奴虎视眈眈,西面和北面还有蒙古人,国内也是天灾横行、人祸众多。大明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时候了,可是在这个时候,朝廷上的那些人不想着怎么救国,却只顾着内斗,老夫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宋应升三人看着痛心疾首的韩爌,脸上倒是都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没有张余的那一串分析,三人或许就已经相信了韩爌的这套说辞。

    可是此时此刻,宋应升三人真的是没有办法入戏。无论韩爌怎么说,大家都觉得他是在说谎。

    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出来,三人只能闭着嘴,咬着牙,让自己面无表情。

    哪怕是面露痛苦之色,也绝对不能够笑,绝对不能够有任何不妥的行为,否则绝对会被这个家伙给记恨。

    所以宋应升三人都是沉着脸,一脸严肃认真。

    对于这三个人年轻人的表现,韩爌很满意。从他们每个人的表情之中都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已经被自己给打动了。

    年轻就是好,年轻富有朝气,人家说什么都相信,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轻松的走过来的。

    韩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作为大明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老夫也一直在寻找一条出路,为了这个天下、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直到有一天,老夫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听说了关学。”

    韩爌目光看向宋应升三人,语气之中带着真诚,说道:“老夫才发现你们就可以做到这件事情。只要人们都相信关学,都愿意按照关学所行所说来做事,那么何愁天下不大同?”

    宋应升三人听着韩爌的话,脸上的表情都有一些诡异。

    此时的张余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更多的是一些失望。

    难道堂堂的大明内阁首辅大学士就是这个水平吗?

    这话说的,谁能相信?

    摆明了就是在忽悠人。

    不过张余随即想想也就明白了,如果自己三个人只是初出茅庐的读书人,估计就真的这么被忽悠了。

    再想到之前宋应星去找魏大中辩论之事,那个魏大中不就是一个初出茅庐不知轻重的读书人吗?

    这种策略也是相对合适的,不过显然韩爌小看了自己三人。

    这个时候不能让宋家兄弟说话,于是张余也面带痛心的说道:“我等何尝不是像阁老一样?阁老身处高位,我们虽然只是举人,可何尝不是心有百姓、心有家国?只是很多时候是无能为力,我们也是投效无门,报国无路啊!”

    “今日见到阁老,看到阁老心胸和心怀,实在令我们后学末进感佩莫名!”

    宋应升和宋应星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了差点就捶胸顿足的张余,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不过这个时候宋家两兄弟自然不能去说张余什么,只能是静静的、默默的坐在一边,看着他和韩爌一起说话。

    韩爌看了一眼张余,眼中很是欣赏,便笑着说道:“你们虽然现在只是举人,但是还年轻啊,年轻就是你们做事的基本。我也相信你们以后能够鹏程万里。”

    “那还要阁老多多提携。”张余连忙站起身子,用力的一拱手,躬身说道:“我们愿意附阁老尾翼,为大明、为天下的百姓,尽一份自己的心力!为此我等不惜此身!”

    张余的神情有些激动,看一下韩爌的目光里也全都是感激和崇敬,简直就是一副见到崇拜已久的偶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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