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骆思恭的话,朱由校转身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很明显,那就是你继续说吧,你有什么样的意见说来听听。
骆思恭了悟,说道:“锦衣卫在各地都有人马,调动起来比较方便,也不用临时组建人员。”
说这句话的时候,骆思恭还转头看了一眼魏忠贤,那意思就很明显了,你们东厂就没有我们这个优势。
魏忠贤顿时气得够呛,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一眼骆思恭。
不过魏忠贤知道,在这一点上东厂的确不如锦衣卫,可是也不能任由骆思恭打压自己。这件事情要是交给了锦衣卫,那锦衣卫肯定是要压东厂一头的,恐怕以后再想翻身都难了。
根本不去看魏忠贤的样子,骆思恭的脸上很严肃,他也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无论是对锦衣卫来说,还是对于他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一旦能够把这件事情揽在锦衣卫身上,自己的权势就会得到很大的提升,能够很轻松的让锦衣卫压过东厂,也能够让自己压过魏忠贤。
骆思恭继续说道:“锦衣卫上下在地方多年,对地方都有了解。只要把事情交代下去,他们一定能够把事情办好,所以臣以为此事应该交给锦衣卫来办。”
对于骆思恭的说辞,朱由校不置可否。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他不想看着东厂做大,自然也不想看着锦衣卫做大。锦衣卫可没比东厂强多少,这件事情不能交给他们两个。
之所以把他们两个找来。无非是准备拿他们两个说事。
“锦衣卫和东厂。”朱由校慢声细语地说道:“这些年你们也办了很多事情,可是有些事情你们还是办不了,不过倒是可以想点别的办法。”
朱由校话题一转,突然问道:“你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魏忠贤和骆思恭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边明白了,陛下这是不想让自己两个人来插手。
可关键问题是该怎么做呢?
陛下既然把自己两个人叫来了,肯定是有安排的,这个时候就看谁能猜到陛下的心思了。
骆思恭悄悄把目光投向了陈洪,他希望陈洪能给自己一些提示。毕竟这位陈公公一直都在陛下的身边,而且这么多年和自己走的也比较亲密,好处可是没少拿。
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候,这位陈公公自然是要出一点力的。
可陈洪却仿佛没看到骆思恭一样,站在一边低着头,眼问鼻,鼻问口,口问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见此,骆思恭只能有些无奈的转回头。
一边的魏忠贤倒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向前走了一步说道:“皇爷,奴婢以为可从都察院下手。”
这件事情其实很好猜,既然自己的东厂和锦衣卫不行,那么朝廷的监察机构也就只剩下都察院了,所以把这件事情交给都察院比较合适。
魏忠贤有些兴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都察院里面是有人的。比起锦衣卫,自己有这个庞大的优势。
现在崔呈秀可以说是都察院的新星,也可以说是后起之秀。如果能够把这件事情交给崔呈秀来做,那和自己做也没什么区别。
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笑着说道:“那你仔细说说该怎么办?”
魏忠贤连忙说道:“启禀皇爷,奴婢以为当从都察院选拔得力人员,分派到各地去监察地方。一旦地方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可准许这些人密奏京城。”
他的语气之中全都是兴奋,这其实就是他刚才提出来的政策的翻版,只不过执行人从东厂变成了都察院。
一旦皇爷同意的话,魏忠贤决定马上就举荐崔呈秀,尽快把这件事情给铺开。
一边的骆思恭听闻此话,脸色有些不好看。
如果这件事情让魏忠贤做成,那自己肯定又会被压一头。之前就已经不如魏忠贤了,如果再来这么一次,那自己就真的要完蛋了。
骆思恭急的都要冒汗,他只能带着些许希冀再一次看向陈洪,想看看陈洪有没有什么办法。
无奈的看着骆思恭,陈洪轻轻地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中却有一些失望。
这骆思恭实在是不如魏忠贤,不过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如果自己要不帮忙的话,恐怕骆思恭就真的完了。
于是陈洪张开嘴,用唇语轻轻说了一个字。说完之后,他连忙低下头,不再抬头,不再示意。
虽然陈洪只做了一个动作,但骆思恭看出来了他在说什么。陈洪说的是官。
这让骆思恭有一些没想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福至心灵,骆思恭猛然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眼中闪过一抹兴奋,连忙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骆思恭和陈洪的小动作,魏忠贤自然是看到了的。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举报,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两个人。此时听到骆思恭这么说,魏忠贤的心里翻了个个儿,这两人恐怕又要整出幺蛾子了。
向前走了一步,骆思恭说道:“陛下,臣以为都察院所选人员参差不齐,如此做法不一定会取得什么好的效果,反而可能会祸乱地方。毕竟他们对地方事务并不了解,贸然前去很可能会有一些不妥当的地方。”
看着骆思恭说的大义凛然,魏忠贤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
刚刚你怎么不说?
现在跑出来说这些,还提你那些锦衣卫吗?
这一个理由你都用不完了是不是?
没等魏忠贤站出来说什么,骆思恭继续说道:“臣以为当准许各地方官员密奏入京,可由锦衣卫收缴其密奏,秘密地送往京师。”
“不经内阁,直达御前,如此一来各地方官员便可以呈奏实情,杜绝了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有什么事情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师,到了那个时候,天下的事情自然就瞒不过陛下。”
朱由校听到这话之后,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果然没有猜错,他们还真能够想到这个上面去。
朱由校点头说道:“爱卿说的有道理,或许这是一个好办法。”
事实上,在大明朝密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不过拥有密奏权限的人并不多,基本上就是东厂和锦衣卫,还有就是朝中的一些重臣。
他们可以在见朱由校的时候。把他们写好的题本直接呈给朱由校,可以不经过内阁。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是坏规矩的,通常不会选择这么做,臣子们上了题本还是要经过内阁的,只不过消息就瞒不住了。
无论是内阁还是通政司,甚至是司礼监,就像一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什么东西都没办法瞒得住。
对此朱由校早就不满意了,这也是他要改变的一点。
想要改变这一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因为有后世的经验可以借鉴。
在清朝的时候,为了改变这种制度,为了削减内阁的权力,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发明,它的名字叫做奏折。
奏折始用于清朝顺治年间,以后普遍采用,康熙年间形成固定制度。至清亡废止,历时两百余年。
官吏向皇帝奏事的文书,因用折本缮写,故名“奏摺“。也称“摺子“。奏折页数、行数、每行字数,皆有固定格式。
京内外官员,不论官职大小,只要得到皇帝的宠信和特许,即使是微末之员,甚至寺庙的住持和尚,也可以上折奏事和谢恩。
奏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密。为了保证奏折的内容不致泄漏,清廷定立了一整套保密制度,使奏折制度更加完善起来。
第一,撰写人须亲自书写,一般不许他人代笔,写成后不得外传,否则治罪。
第二,由宫中制作皮匣,配备锁钥,发给具奏官员,专门用作储藏和传递奏折。
第三,督抚以上大员的折子,派专人送到大内乾清门,交内奏事处,直达御前,而不像题本交通政使司转呈;一般官员的折子,亦差专人送到雍正指定的亲信大臣处,由他们代呈。代交人当然无权知道折子的内容,雍正帝阅毕,作了朱批,折子由原渠道发回。
第四,收回朱批奏折。
第五,加强军机处的保密工作。
由于奏折免去了中间环节的传递,又采用廷寄方法,不但能迅速递到皇帝手中,而且在皇帝朱批御旨后,又可直接发还上奏官员,马上付诸实行,从而大大提高了行政效率,给清朝的政治带来了积极的影响。
同时,由于奏折都是秘密进行,于是在直省督抚与司道之间、地方与中央、内廷与外廷之间,除正常的领导与被领导等关系之外,又形成了一种相互制约的关系。
大臣相互告密,皇帝的耳目遍布京内外。谁也不知道谁向皇帝打了什么小报告,中央部院和地方上的公私事件和人际关系,无论巨细,皇帝都可以从奏折中直接了解到。
皇帝于是借助奏折整饬吏治,监察民情,发号施令,排斥异己,天下庶务总归一人处理,从而使封建皇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么好的东西,朱由校自然要拿来用。
同时还可以成立一个新的衙门,专门负责奏折的事情。这就从某种程度削弱了内阁的权力,为自己以后建立新的衙门打下基础。
只不过这件事情拿出来,必然会让无数人不满意。尤其是内阁官员,攻击的人也会非常多。
朱由校是不可能亲自下场的,所以他借做梦的事情找来了韩立,现在又把魏忠贤和骆思恭给找了过来。
原本朱由校是想把这口锅给魏忠贤的,只是没想到骆思恭如此的积极。
反正给谁都是给,那就他好了。
至于骆思恭提出来的让锦衣卫运送这些奏折,朱由校是不准备听的。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文官不会相信锦衣卫。即便是相信,很多事情属于文官的内部问题,他们也不会去锦衣卫。
后世有一句话,朱由校记得很清楚。那就是:
江湖事江湖了,谁要是报了官,那谁就是叛徒。
这个道理虽然有一些粗俗,放在这里也同样可行。文官之间可以反复横跳,从这个党派跳到那个党派,那都是自己人的事情。
但你跳到锦衣卫和东厂就不行,那属于阶级敌人,投敌就等于叛变。
朱由校的目光从魏忠贤两人的脸上缓缓扫过,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不错,办事很妥当,朕很满意。”
说着他转头看向陈洪,吩咐道:“赏赐玉如意给他们,另外赐穿蟒袍。”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退下去吧。”
等到魏忠贤两人走了之后,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回皇爷,奴婢明白。”陈洪连忙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消息很快扩散了出去,一时之间所有人哗然。
朝堂上的大臣也反应过来了,东厂和锦衣卫这是又开始搞事情了。
这次这些人咒骂的是骆思恭,甚至比骂魏忠贤还要狠。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一脸严肃,这件事情要麻烦。
内阁之中。
虽然四位内阁大学士这段时间都有争斗,但他们都是有原则的人,知道要怎么把控斗争的尺度。
斗而不破,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如果真的闹翻了脸,他们谁都留不下。
而在面对东厂和锦衣卫的时候,他们又需要团结一致。正所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我们之间怎么都是我们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东厂和锦衣卫捡了便宜。
现在内阁的四位阁老可不是那种甘心情愿为魏忠贤拍马屁的,于是四个人又坐到了一起,脸色的都有些严肃。
最先开口的依然是韩爌,他缓缓的说道:“想必几位都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三个人一起点了点头。
于是韩爌接着说道:“那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都怎么看?”
“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如果真的顺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意,恐怕又是阉党横行、国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