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朴的人们相信眼睛见到的公平和正义,所谓的正义就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会喜欢看一女嫁三夫的热闹,但是他的本质里更乐意看到黄义这种老实而重情重义的汉子最后能凭着自己的情义打动所有人,让黄素娥有个好归宿,这就是所谓的民心。
公堂上所有人都赞知县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如此棘手的案件也能断得民心所向。宋知县自然不可能把这功劳推给梁川,有这等好处他自己捞都来不及!
能断这个案子也是巧合,他以前曾看过一个类似的案例。
梁川以前曾经看过一个案例,有个地方有两个兄弟,嫂嫂结婚多年了始终不育,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生下来的还是一个死胎。后来弟弟也成家了,弟媳妇也很快地怀上了,但是生产的时候出了问题,嫂嫂抢过弟媳妇生的孩子硬说是自己的孩子。
那个年代没有登记得那么详细,更没有验血验DNA等各种方法,看孩子是不是你的就是看跟你长得像不像,本案就是麻烦在这里。孩子的爸爸本来就是两兄弟,长得又很像,孩子小的时候哪里能分辨出来跟哪个像。
这案子争了三年还是没有结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告到官府,官府刚开始也没什么好办法,但是官老爷仔细观察发现,来告状的两家人,大嫂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蛮横大声,哪怕对孩子行为举止也都当暴力,反而弟媳妇对孩子眼神里总是充满了慈爱,别人对孩子哪怕稍微用力一下,她的心都要揪了起来。公堂上争了争去也没有一个结果,最后还在公堂上大打出去,两家抢起来了孩子,嫂子抓孩子就是用扯的,疼得孩子哇哇大哭,而弟媳妇一听孩子哭了,自己也哭了,舍不得让孩子遭这份罪。
县官见此一幕,当即拍案宣判,孩子为弟媳所有,原因很简单,如果是你自己亲生的小孩你怎么会只顾要小孩要不考虑小孩会不会疼呢。此案在当地也流传深远,人们纷纷称赞当地县官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引以为佳话,而黄素娥一案,跟那起争小孩案如出一辙,故略施小计也是一举成功。
只是这县老爷好鸡贼,自己想出的方法不但全把功劳捞走了,装成是自己想出来的,还骂了自己一顿。
黄素娥被重打了几杖,元气大伤,一家人搀着她好生回去了。苏诚冯易之见黄素娥竟是装死,心里大怒,却又是发作不得,刚刚知县也亲口他们是否愿意以丈夫身份为黄素娥处理后事,两人均当堂否认,话既然已说出口了,便也没有其他好说的了,只会只取辱,两个一甩衣袖,愤愤离去。
知县老爷本来因为失火的事情搞得心情极度郁闷,但是机缘巧合下了结了这三夫案,心情那是大大的舒畅,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兴奋地咆哮,要不是下面两个蛋坠着,都能飞上天了。
知县命衙役宣人犯上堂,两名捕快叉着梁川带上公堂了,梁川这也算有意思,一天上公堂跟逛街一样,死猪招摇过市。这次梁川老实了,这帮人个个都是人精,心机又强,自己还是老实点,争取个宽大处理吧。
知县心情好,慢悠悠地说:“吴都头,怎么回事啊?”
吴都头横刀立马,威风八面地站在公堂之上,一脸不屑地指点梁川道:“回大人话,前天夜里我们连夜接到凤山村民杨春来报案,称凤山村民杨兴当街遭强人殴打,回家之后重伤不治,一命呜呼!我们接到报案后,连夜排查,终于查清是凤山村民梁川所为,前些日子属下与一众弟兄将疑犯梁川抓获归案,现在请知县大人示下!”
知县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这个人犯还挺有意思的,刚刚那案子能想出如此机智的主意。
那就审吧!
知县按流程,问了一下原告何在,杨春早在堂下侯着。
此时的杨春脸色蜡黄,胸口裹了一圈圈的白布,里面好像涂了不少青黄色的药膏,梁川之前那一脚,要了杨春的大半条命,现在几乎是被人抬着进来,半只脚都进鬼门关了。
知县手挥了一下,吴都头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知县问道:“原告你将事情细细道来,若有隐瞒,大刑伺候。”
杨春本是个胆小之人,以前也就是跟在杨兴大哥后面狐候虎威,哪里敢自己当什么出头鸟,在凤山别人还当他是一回事,来了这公堂上旁边两排衙役威风凛凛,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春就跟看一条死狗一样,眼里充满了不屑。
杨春也没过过堂,碰上梁川这种煞星,颤颤地说道:“大人,小人本是凤山的良民,前天与兄弟杨兴两人在凤山街头闲逛,寻思着正好是家中老母寿诞正想买点鱼蛋回去孝敬家的老人,谁知突然碰上这黑厮。”
杨春指着梁川道,就像杀了他老爹一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奈何发作不得,一用力身上就钻心的疼,搞得杨春想大声也大声不得,只能细细声地接着说道:“谁知路上碰上这黑厮,他拦下我们兄弟二人,声称如若不给他买路钱,便要我俩性命,可怜我俩兄弟身无长物,唯一的几文钱也买了块猪肉,想回去孝敬父母,我与大哥商量看将肉给与这厮便放过我等,谁知这强人,一言不合便往我们身上动粗,我被他一脚踹进棺材里,等我醒来才发现大哥被打得重伤不治,我将大哥拖救回家,可是回家后请来郎中为时已晚,大哥已被该厮重伤,命丧九泉啊!请大人为小的作主啊!”
这杨春有伤在伤,讲话大声不得,细若蚊鸣,加上这知县上了年纪,耳力已经有所退化,不大声一点三句话有一句话能听清楚已是尽力,杨春跪在下面,讲的什么他听得稀里糊涂,正要发作,旁边的师爷咳了一下,替杨春重复了一遍。
那知县老爷听清案情经过以后,没想到治下现在还出了此等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当街收保护费,反了天了,对着梁川喝道:“果有此事?”
梁川哪里敢说是,本来就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带过来审讯的,现在问他是不是,是头猪也会说不是啊。梁川不急不火,只是回答知县的问道:“回大人,杨春一派胡言!”
知县也问梁川道:“那你将事情的经过细道来!”
梁川跪在地上,也不添油加醋,不煽情,不改动,就将当日二杨欲对艺娘图谋不轨,欲行轻薄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下,至于如何暴打二人也不增减,照实说了出来。
二杨当天的污言秽语梁川是历历在目,模仿得微妙微肖。起先围观的群众一听杨春买于肉孝敬老母,还以为这个瘦鬼肯定是个孝子,看着也不像坏人的样子,而梁川人高马大,五大三粗,人天生就对巨大的动物有一种抵触的心理,先入为主就觉得梁川肯定是个歹人。
一席话下来,梁川讲得有板有眼,也不像胡编乱造,更不像杨春那样给人一种虚情假意的感觉,人像纷纷议论到底哪个是在说谎。
知县老爷心里感叹,这兴化一直以来民风纯朴,人民安居乐业,多年的太平盛世,现在人心竟然还是这么的浮躁。
这刚刚一起闻所未闻的三夫案,现在又有一起当街杀人案,他记有有好久门前的鸣冤鼓都没有人敲起过了,是自己太安于晚年的日子,放松了对兴化的管理吗。
这两个人看着都是老实人,其实是大大的不老实,两个讲的完全相反,必定有一个人是在讲假话,看来今天有必要整顿一下,不然大家以为自己老了,管不动了。
宋知县说道:“杨春,这杨兴死时可有说什么做过什么?”
杨春慢声说道:“那日我们被他打伤后,我独自一人将大哥背回杨兴家中,因为杨兴虽然与我同姓,但并非亲戚关系,杨兴家中双亲又早亡,独留一个妻子,大嫂见杨兴伤得如此严重,吓得不知所措,我只好替嫂子去请郎中,抓药喂服。郎中开了药就回去了,说伤得太重,怕救不回了,那天白天还好好的,到了夜里我大哥一直嚷疼,我还没去请郎中,我大哥就死啦!我大哥的尸身我已抬到堂外,请大人明察。”
知县又问梁川道:“梁川你有何话说呢?”
梁川道:“大人,当日小人只是打伤杨春下巴,这下巴并不是什么致命令的部位,就算完全打烂了,也不可能打死人。正好杨春也将杨兴尸体带来,何不验验死因,真相就能大白。”
知县刚刚已对他的机智另眼相看,现在说出的一番话也是有理有据,他很好奇,这凤山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凤山啊,这里出了一个孟良臣,怎么又出一号这人物!
知县说道:“来呀,将杨兴尸体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