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花会的竹编有九种编法,经纬纵横,可以编成各式各样的器具。
时代有区别,以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个热水罐一口铁锅,破了补补了用,不到拎不起来没人舍得把这些物件给丢掉。
半天的功夫下来,李二花静静地在院子里扎出了一个竹簸箕,这种簸箕可以拿来扬米筛糠,这个簸箕窝深、掌平,不撒粮食和簸物。掌平利于播出杂物,不留残渣,好使换。
在农家,簸箕是家家户户都需要的农具,一张簸箕用得爱惜点可以用人老几辈子,最少也可用十几年。朴实的乡民们更是如此,即便是竹制的工具,能用三代人绝对不敢两代就扔了,那是要遭报应的。
梁川一群人等李二花做好簸箕后,接过来仔细端详着。艺娘站在旁边,伸手抚摸着那个簸箕,说道:“李姐真正是心灵手巧,有了这门手艺,以后咱们几个姐妹每天做做这竹编,也能有个好光景啊!”
李二花只当是一件很平凡普通的小事,她们家所有的人都是靠着这门手艺活下来的,这手艺已经深深地融入了她们的血液里了,就像吃饭那样稀松平常。
艺娘是这个家的主妇,她心里感触最深,现在一家人都没几个人会种地,也没有地让他们种,地种出来了,一年到头累得不可开交,可是交了税,交了租,剩下到自己手头里的粮食也不多。现在会一点手艺,梁川喜欢在外面闯荡,就随他去,男人就应该志在四方,自己在家里操持家务,抽闲里做一做这些竹编,再拿到集市上卖,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的。
梁川摆弄着这个簸箕,手用力掰了掰,簸箕只是稍稍变形了,但是竹子本身有的韧性让它一下子就恢复原状了。这种取自自然然后利用才智手艺,加以创造,制造出来的农具正是印证了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智慧,一根毫不起眼的青竹,到了一个无缚鸡之力的农家妇女手里,就能变成十几年耐用的农家工具,竹编这一道,最好地印证了古代的灿烂文化。
梁川问着李二花道:“二花姐,你们这种簸箕一般一个卖多少钱?”
李二花道:“这种小的簸箕一百文钱一个。”
“大的呢?”
“大的有的几百文。看要做多少时间。”
叶小钗忍不住惊呼:“这半天功夫就能赚一百文钱吗,要是白天打一天的柴,再挑到集市上去卖,累得腰酸腿疼,也赚不到一百文钱啊。山上的竹子都是野地里长的,砍下来就能做成竹编,要是销路好的话,莫说温饱了,就是做成小富之家,也不是不可能啊。”
梁川盘算了一下,说道:“竹编是很好的东西,家家户户都用得着,但是一件竹编往往要用很多年,就凭咱们凤山兴化这个小小的地方,要是想凭这门手艺温饱不成问题,但是要想致富,很难,市场格局太小了。”
大家听着梁川又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们听不懂,但是梁川说的有板有眼的,不像是在说胡话。
梁川接着说道:“这个路子要是打开了,把市场面向整个大宋,咱们这里做成一个生产基地,这样就真的有发家致富有的希望了。”
一家人正说得高兴火热,门外何保正的声音传了进来,人影没到声先到了。
现在地里正是农忙的时候,何保正家里没有水田,就种了一些小麦,朝庭为了鼓励南方的农民种一些北方作物,防止农民因为南方的灾害而因灾致贫,就驯化了北方的小麦到南方来种,这种驯化后的麦子抗旱能力极强,株矮穗大,生长期短,适于春天播种,但不如北方的小麦好吃。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春小麦。种这种小麦在南方朝庭是免税的。
梁川想给他们一些种麦子的建议,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他就怕说了也没人信。种了一辈子地的农夫谁会去听一个没刨过地的农民的话,把自己的地随便折腾?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没有拿出实际的农业成果之前,梁川就是把他的小嘴磨破了,估计大家也是笑一笑,不会当一回事。
梁川冲着何保正打招呼,何保正看着梁川手里端着一个簸箕,好像还是新的。
“你今天没劈柴了吗,手里的簸箕是新买的吗?多少钱,我家的那个去年筛完小麦差不多快坏了,今年估计还得再买一个新的。”
“柴是要劈的,当然也要做点其他的事情嘛!这簸箕集市上要卖多少钱?”
“可能得一百五十文钱,杀一杀价,一百二十文钱应该能买得到。”
“啧啧。”李二花说的价钱可能是他们永安本地的价钱,兴化这一带可都没有会这门手艺的人。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在兴化卖自然就贵得多了,要是拿到北方卖,估计还会更贵。
梁川将簸箕往何保正手里一递,说道:“拿着,这个就送给你了。”
何保正愣了一下,没去接这个簸箕,问道:“这怕是新簸箕吧,你干嘛?专门买来送我?”
“这个不是买的,是我们家的李二花大姐做的?”
“自己做的?”何保正难以置信,拿着簸箕前后端详,还跟梁川一样,用手掰国掰,嘴里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两个平日里不说话不显眼的大姑娘还有这本事,唉,难怪梁川这小子这么好的心,还收留这两个生病的姑娘。“这个家什做得真好,光是靠这个手艺,日子也能越来越好,不用再天天盯着土地来靠天吃饭了。”
“是的,家里的几个女人,他们没事的时候我打算让她们都做一做这个手工活,一天一个人至少能做一个,一个一百多文钱,卖出了,比种地强多了。你家的那位呢,我在想平时如果没事,也可以一起过来做做这个竹编,做好了拿到我的店里去卖,赚的都是你们自己的。”梁川给何保正提了一个主意。
何保正甫一听到梁川的这个建议,心头一热,是啊,家里的地自己一个收拾就足够了,他家婆娘平日里也就在家里操持一下,要是能学会这门手艺,做些竹编,可能比他在地里赚的还多。但是他一下子心又冷了下来,这种手艺一般都是不外传的,多一个人学会就会少一口饭吃,古话有一句民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连师徒之间这种手艺都要留一手,更何况他们邻里之间。
梁川见何保正面有难色,问道:“我说保正,给你一个路子你怎么还不乐意着呢?是家里夫人不乐意?不想做手工活?还是嫌这活赚的钱不多?”
“要是真有得做,那我肯定跟我家婆娘去说,这事求之不得,但是你可知道,这种手艺一般不会随便教给别人,你问过人家李二花没有,你就这么确定这门手艺她肯教给大家?”
“她会教给大家的,这事你不用担心,你就是负责帮我组织人手过来,最好有想做这门手艺的就叫过来,做出来的竹编我统一收走。你们负责做,我就负责卖。我估摸着要让你们做你们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让你去卖估计一个两个的散户也卖不好,几个几个地卖,还浪费时间,如果大家一起做,统一卖给我,再由我去卖,这样大家也有个稳定的收入!”
“此话当真!”何保正此刻真正地喜上眉梢,说道:“梁川。。”何保正想了一想,天天直呼梁川名姓的显得有点生分了,改口道:“三郎!你要多少人手我,我都帮你叫过来,咱何麓太穷了,不是人们太懒,而是地里实在种不出多少粮食,你真肯让李二花教大家这手艺的话,我这个当村保正的跟你保证,以后家家户户做的竹编只你们一家,如果学了手艺想自立门户,不论授业情份的,先过我这一关!”
这话听着倒是顺着,梁嗯了一声,转眼又说道:“何保正你还是叫我梁川吧,咱们最好还是各论各的,也没亲昵到那个份上!”
何保正脸皮也是够厚,嘿嘿一笑说道:“叫多了就习惯了,天天梁川梁川这样叫着,不好听,生分!”
梁川说道:“那随你吧,你也不要勉强大家伙,手艺学会了,要是能发扬光大,闯出一片天地,那也是大家的本事,如果竹编这个产业做好了,咱们何麓以后也能多一样吃饭的碗,就是不要舍不得教其他人就行,大家一起学会了就好,多一条路可以走。”
何保正此刻的心情既激动,又有点复杂,激动的是可算有点新的门路,复杂的是老天爷开眼啊,有道是因果报应,救了这个后生,倒是给小村子留了一条活路,也是人家知恩图报,不仅是对自己,连对其他人都毫不吝惜。自己跟他说过,如果可以,定要让这穷光景好好变一变,谁家不是穷怕了,没想到他真的付诸实践了。
这天傍晚,赵金玉来找梁川,梁川一看赵金玉兴高采烈地来,就知道,肯定是新店那边的木匠活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