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了鱼蒌,马蛋四个孩子倒是相当的尽责,就上岗开始看着鱼蒌了,梁川倒是无所谓,要是有人需要这鱼就拿去呗,不要抱着不劳而获贪小便宜的心理就行。能帮到别人的困难那更好。
抓鱼本身就是一件娱乐的事情,心血来潮而为止。南溪水草丰美,河里面这么多的鱼看着人心痒痒,抓回来让大家补补身子也是偶然为之。要是这鱼蒌抓鱼每天的收入还成的话,可以考虑放置一大片鱼蒌,搞个产业。
几个孩子安静地守望着,梁川没有逗留,他往凤山过来了,李二花的手艺现在已经是独挡一面了,杨秀这个家传的手艺他一直很想见识一下!四川的泡菜啊,想想以后喝点小酒有东西下酒了,这么爽脆美味的东西,梁川的口水就不住地要流出来。
梁川想起了当年睡在上铺的那个家伙,毕业后先去了广东两年,没搞出个名堂来,最后又回了四川。两个人在大学里一直就是班级上的边缘人物,偏偏两个难兄难弟又是那种不服输的主,给果两个人倒是出了不少洋相。毕业后每每回想起来,两个人在电话里不胜嘘唏,总会拿起以前的某件事起来互相调侃一下。
梁川想不起吃了这个哥们多少老家带过来的泡菜了,两人个没钱的时候,去食堂打一碗便宜的米饭,没有配菜,没有汤,两个人就着泡菜都能挨好多顿。酸爽的泡菜有时候感觉比食堂里的大锅菜还香,有一种家的味道。
因为喜欢吃,所以梁川也会跟同学请教,怎么做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泡菜。这反正也不是什么商业秘密,那个同学倒是说得很痛快,倒豆子一般全部倒给了梁川。
凤山做陶缸这种营生的可不多,每家里最多一个水缸,好一点的再一个米缸,即便这样,生意也不好做。一个缸可以用几十年,坏了也可以让箍缸匠补一下,而不是直接就扔了。在凤山看这一行吃不吃香就看郑家有没有开店,没开店的说明根本就没什么生意。
梁川找了一个下午,问遍了许多的乡民都摇摇头,梁川一直问到了兴化,才有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在霞苑那里有一家陶缸店,可能不好找,现在这个点过去可能也要天黑了。
霞苑跟凤山一样,都是兴化县连辖下的一个乡。这里比凤山还偏僻,位于南溪的上游,从凤山过来还得先经过兴化县城。两个乡的区别就这里的人比凤山还穷,民风比凤山还剽悍。兴化的官府很奇怪,凤山是个富乡,霞苑穷得都要去吃树皮了,但是每年收税,还是能从这里收走好多。
梁川过了县城沿着河边的小道一直走,一条南溪哺育了所有的兴化人民。溪水到这里越来越清澈,也越来越湍急,河道变窄了,河床上裸露的溪岩也越来越多。千百年的磨凿,才能造就今天这样的地质地貌。
梁川一蹋进这霞苑的地界,这里的乡民看着梁川就有点不怀好意。好在梁川总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利器,见谁都是一脸大爷您好的表情,然后客气跟人打听着那个陶缸店的位置。
霞苑陶缸还是挺有名气的,因为霞苑这里出产一种粘性很高,可塑性很强的软泥,质地又很细腻,属黄土,专门用来制作陶缸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做出来县有陶的呼吸性,又带有一丝瓷的坚韧性,可谓得天独厚。再者这里已处山林,挖窑烧缸需要很多的木材,取水也很方便。
早知道就带何保正一起过来了,这个老小子这几天地里也忙完了,就在等一场春雨,帮他把地里的庄稼浇灌一遍,好抽嫩芽,可是横坚等来等去,就是不见得有下雨的迹象。人也越来越担心,在南溪北岸种庄稼就是这点头疼,眼看着水在眼前,就是取不到。只能提着桶去溪里面一桶桶的提过来,离得远的,一天累死累活还浇不全自己的地。
这地方的房子越往后面走越破,土疙瘩砖累起来的草房子好多都出现了裂缝,有点裂缝大得让人看着有点触目惊心。这里的地比起凤山的更加贫脊,只有山地上三三两两的旱地,种的庄稼也还没冒头。
“老哥儿,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卖陶缸的,那种大的缸?”梁川问着一个年纪有点大的老农。
老农也没见在做什么,但是就是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姿态,眼皮都没抬一下,说道:”溪边再往后走,窑下村。”
总算有点眉目了,“谢谢老哥儿。”
梁川沿着河岸继续走,不过越走却是越感觉不对,按理说这种靠手艺吃饭的村子应该光景还算可以啊,怎么越往后走,村子越给人一种荒凉破败的气息。山头上裸露出来的黄泥越发地清晰,与兴化普遍的红壤果然不一样。
路边先一个,接着是两个,三个然后是越来越多的陶缸出现在跑旁,接着是几十上百只的陶缸静静地卧在溪旁,路边、山麓。缸壁上黑褐色釉彩在太阳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古村落这手工艺的久远气息。零星散落在路边的这些陶缸都是破损的,破损的程度都还很严重。
路边有块界石,上面写着窑下两个大字。
村子口梁川就能看到一座作坊了。作坊破败得简直跟快塌了一样,几根支撑的老竹上面油光铮亮,上面的茅草之间好像都有小植物在茅草堆里生根发芽了。
四五个男人埋着头在作坊里做着手艺活,一个个身上裹了厚厚的一层泥,如果静静坐在作坊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泥塑。他们有老有少,还有几个女人,这个作坊规模看着不小。
见梁川来了,作坊里的人竟然所有人都无动于衷,连做生意的激情都没有了。梁川看了他们手里的工作许久才回过神来,虽说做生意的激情没有,可是他们对待这工作认真性可真不是吹的,摔打那些陶泥每一下都是重重地摔下去,然后用力地搓揉,绝不会磨洋工。
梁川生怕打扰他们工作,小声地喊了一下:“店主在不,我想买口缸。”
“金哥儿,有人买缸啦。”一个妇女,正坐在椅上盘泥条,泥条一圈圈往上筑,听到梁川询问,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嗓,嗬,那中气可真是够足的,震得梁川耳膜作响。
作坊边的一个草屋突然窜出来一个小伙子,年轻得很,跟其他的做缸师傅不一样,这个年轻人活力多了,看见梁川那更是一脸地亲热,趿着一双破布鞋嗒嗒嗒就跑了过来。
“小哥要买缸啊?要什么款式的,走,后面晒场来看。”
梁川跟着走后草屋后面,是一场宽阔的空地,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十个缸,有大有小,有的上完釉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有的还没有上釉,但是裸缸看着就有一种瓷缸的质感。
“呐,我们做的缸都在这里了,要什么样的小哥自己挑。”
“你是店主吗?”梁川好奇地问道。
“是啊,叫我老金就好了。”老金一脸谦虚地说道,小伙子叫老金,但是看着样子也不比他自己大多少,而且这年代的人因为长期干重活的缘故,普通都衰老得非常快,看着年轻,那就是真年轻了。
梁川不由得多打量了几量一下老金的脸,这小子恐怕不会比自己大到哪里去。说道:“你年纪也不大啊,怎么还叫老了。”
老金咧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道:“我们这不讲大小,讲辈份,这手艺的辈分,我们家的辈份是最大的,这个缸窑也是我管的。所以他们要么管我叫金哥,要么叫老金。”
“原来是这样,你们的这门营生怎么好像不怎么火热啊。”
“那没办法,现在是一年比一年不好做了,新官家来了,说是一直推行仁政,老百姓会过好日子,大家都去外面讨生活了,我就感觉这生意没以前好做了。”
“是什么原因啊?”梁川蛮问道。
“我们这手艺都是一代代的祖业传下来的,大家年复一年地在寂静的陶坊里摔泥,揉泥,盘条,修口,晾干,上釉,烧制,日子看着很安逸,但是这行当既要灵巧的手又要极大的耐心,做出来的还不像瓷器那样有美感,干这行的做起来不比种田轻松,一年年下来,我们村里就这么几口破窑,以前唤作窑下村,原来都是做缸的,后来都不肯做了,现在靠这口窑吃饭的除了这些老一辈的,年轻人不多了。”
讲起这个,这个年轻的手艺好像都替他们这一行担扰道:“都说现在是太平盛世,年轻人都跑到江浙汴梁这些富贵地区了,谁还愿意守在这深山里学这没出息的活计。”
梁川说道:“那也不能这么说,老祖宗的活计不能随便荒了,况且现在是不值钱,做得好了,一代代传下来,好缸不会没有识货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