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见过这种训练的大场面,比看戏还热闹还过瘾。趁着这个功夫,梁川让招弟去找一个人,从陕西逃兵祸下来的范殿元。
范殿元他们这一帮北人早就知道了兴化可能也不太平了,几个老乡还一个劲地叹息这辈子太苦了,本以为来兴化碰到一个好东家做的事也还算轻松,从今往后日子会开始好过了,在这个地方还是碰上了兵祸。
老马他们不是抱怨范殿元,这种事谁都没办法事先预料到,只能怪他们自己命运太悲惨。
范殿元见到招弟的时候有几分意外,他不明白这个时候梁川叫他干嘛,现在老马的儿子梁川的学堂里读书识字,这才几个月,一个娃的气质都完全变了,他们是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范殿元也没敢托大,饭都没吃就跟招弟到梁川家。
一路上范殿元脑海里浮现过很种想法,他看着那一片无垠的甘蔗地,现在甘蔗已经快有一人高了,连台风来的时候都没有摧垮这片甘蔗。风吹过蔗叶互相摩挲着,像在轻轻欢、吟,再不久就能给东家交差了,这么好的甘蔗万一打起来,一把火就全没了,那怎么对得起东家大小姐?
招弟也不知道梁川找这个外乡人做什么,难道是想叫他也一起加入成管大队吗,他们这一帮人也是剽悍出名的,上次村斗他们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就敢跟仙水的汉子们叫板,这换成其他的村可没有这么有种的。
到了何麓,眼神的景象让范殿元有点震惊,这里满满的一块空上几口灶都挤着精壮的汉子,他们个个脸上乐呵呵地,手里捧着样式不一样的粗瓷大碗,三五成群地分坐着,吃着没有配菜的白净米饭。东家梁川也坐在人群里,别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他也是很随意地坐在地上,没有架子没有排场,跟周边的人有说有笑的。
“三哥,范老哥来了。”
梁川一听,赶忙拍拍屁股从地里爬起来,笑着对范殿元说道:“老范你吃饭了没,坐下来一起吃。招弟, 你去屋子里拿个碗,给老范打点饭。”
范殿元赶忙推辞道:“东家可不敢,家里给我留饭了,不敢糟蹋。”
梁川说道:“是这样的,老哥,我这些兄弟们他们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 对家乡会有什么后果,这样,我把大家伙叫到一起,你给他们仔细说说,到时候打起来会有什么后果。”
就这事?范殿元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呢,没想到是叫他来讲故事。他一想到当年在家乡的惨剧,话还没说,自己先叹了一口气,回忆起这段往事,让他还是倍感唏嘘。不过事情总算过去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事,揭起伤疤而已。
梁川高声喊道:“所有人,都过来,我让朋友讲个故事给大家听听。”
大家伙一听,这可有意思啊,人家三郎就是会搞事情,白天整训练,包饭还有带故事的。每个人捧着饭碗全部围坐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地,人数虽多,就是没有人出声的。
队员们有不少是认识范殿元的,因为兴化大小姐家的甘蔗地就是他们给种的,据说三郎在这里面有也有参与。他们几个人听说都是外地逃难来到兴化的,难道是要讲他们老家的奇闻轶事吗。
范元殿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不忍扫他扫他们的兴,可是看着梁川摆了摆手示意他开始,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说道:“呃。。我姓范。。老家是陕北黄河边上一个小地方。。”
范殿元先是自报了家门,接着也确实讲了当年他们村子宁静详和的景象,然后话锋一转,就讲到当年他们那里先是遭了大涝,接着是蝗灾,蝗虫吃光了粮食人们就吃蝗,可是蝗虫今天吃完了粮食就飞走了,蝗虫也没得吃,接着就是连年的大旱,连粮食也种不出来。雪上加霜的是在兴庆府的党项人因为大灾的缘故,日子也不好过,就趁乱来陕西造乱。
成管大队的队员们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的,黄河的水据说都是黄澄澄的,听范殿元讲才知道是真的。后面就一个个眉头锁了起来,原来这讲的不是好玩的故事,而是讲的一场悲剧。
范殿元越讲,气氛就越薄凉,他顿了一顿,打算不讲了,梁川在一旁说道:“老范你继续讲,把所有的遭遇都说出来让大伙听听。”
范殿元一口浊气从胸中吐了出来,又继续讲他们家乡的遭遇。党项人来了到处抢东西,他们还不至于杀人,人杀光了,下次就没有东西可以抢了。每次最多把米和钱还有值钱的物件洗劫了,就扬长而去。后来大旱持续的时间太长,官府又催税催役逼得太紧,陕北许多人走投无路,就地摇身一变,由民变匪了。他们比党项人还要凶残,进了村子见人就杀,见钱就抢,男人通通杀光,女人就留着做饭还有当泄、欲的工具,有时候杀红了眼,又抢不到粮食,就把小孩剐了吃。。。
讲到这里,那情景太过恶心,不少队员还在吃饭,听得立即放下饭碗干呕了起来,人们听得不寒而栗,没想到最可怕不是那些当兵的,而是放下锄头拿起刀的农民,这跟山上的山民有什么区别,如果他们杀下山来,自己的家人会不会遭他们的毒手。
许多人已经没有心思听范殿元在讲什么了,他们完全是在担心山上那帮人会不会这样对待他们这些山下的村民。如果,将来打起来,他们这个成管队没有保护好村子,下场就跟范殿元他们一样了。
梁川看着众人苦瓜脸,范殿元这个亲身经历过战火的逃难者最有发言权。他苦心积虑想打消队员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不会去想着逃跑,勇敢地面对这场战争,办法只有洗脑了。
这种战前的动员大法发展到现在,就是政委动员思想工作的方法了,战前先大肆宣扬敌人的残暴,战败的后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现在老百姓都没有接受信息的渠道,分辩真假的能力特别低,话说得有道理他就信以为真了,对他进行洗脑,这样才能克服他们心里的恐惧。
现在看看,范殿元的讲话已经对他们有所触动了,如果这样对他洗脑他们还不为所动,那死也是死不足惜了。
范殿元的话讲完了,梁川留他吃了饭,自己对着众队员说道:“为什么我们要苦苦地训练,就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别看山上的山民跟咱们一样,或许还是亲戚,可是当他们走上造反这条路后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们对咱们绝不会手下留情,不战,只有死!”
“队长,我们打!”成管大队的队员群情激奋,个个胸膛里憋闷得不行,他们不想自己也得沦落去他乡逃难,不难妻女被凌辱,梁川煽动之下,个个斗志高昂。
梁川两手下压,示意大家不要激动,继续说道:“打!肯定要打,但是打仗咱们不能送死,大家按照我的方法苦练,我跟大家保证,打败这些乌合之众是必然的!”
队员之间爆发了一阵欢呼,特别是何麓的这些人,他们现在是无条件地相信梁川的一切行为。
梁川趁着这股热乎劲,又添了一把柴,对着众人说道:“今天我宣布,他日与山民开战,击杀敌方第一人者将奖励纹银一百两!”
什么!一百两!天呐,这是保命还是赚钱,众人騒动了。这笔买卖怎么算呢,反正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横竖都要打山民,如果打死了山民竟然还有奖赏,而且赏金还是一百两!
他们多少人没见过白银的样子,使用的都是铜钱,用绳子串起来的大钱都见得不多,别提这一百两的纹银了。
“三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何麓中队的一个小伍长,名叫何进,他弟弟年纪还小,在清华学堂里读书,他在梁川的麾下做小伍长,也是他们何麓的跟梁川比较亲密,直接就问道。
梁川笑道:“我梁川说话还是算数的,什么时候食过言。一百两只是个彩头,谁杀敌最多,到这场叛乱平定,我将奖励他纹银五百贯!”
这惊喜可是够大的,五百贯啊,梁川已经放出一个五百两的悬赏了,他在凤山的店外的对联,如果有人对出来就能奖励五百贯,可是至今还是没有对出来。现在他又慷慨地放出悬赏,这可是五百贯啊,可以买多少地,多少粮食,再盖个新了,对他们这些只会种地的农民来说,诱惑比任何东西都来得大。
成管队员们坐不住了, 一个个眼里哪还有半丝犹豫半点担忧,富贵险中求, 万一多打死了两个山民这钱到手了,这辈子可就衣食无忧了。他们深信梁川,他连粮食都能先放出来让村民们先吃,还怕这些钱不肯兑现吗。
“那要是打死敌人了,但是人数不够,没有奖励吗?”人群里队员高声问道。
“当然有奖励,杀敌一人奖钱五贯,不断累积,越多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