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说什么了吗?”
艺娘点点头,继续说道:“他们说咱们的炭看着是挺大的一块的,可是烧得不够透,外面成灰了里面还没有变成炭。”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有说明原因吗?”
梁川这烧炭的手艺也是半桶水,平时垒个土堆烧个百来斤,卖给几个客栈也还能顶事,可是这碰上行家就行不通了。
“人家就直接说了,咱们这炭是土窑烧出来的,窑不行,所以这炭的质量也跟不上。”
梁川嘿嘿一笑,果然是行家,咱们这算哪门子的窑啊,就是自己做的一个破炭窑子。也是自己凭着感觉想像着当初老家的那种老旧炭窑做出来的,在行家眼里肯定不值一提。
艺娘一阵小跑跑到房间里,很快就返回来了,然后交给梁川一张图纸。梁川将纸摊开一看,这竟然是炭窑的建造图。
梁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管这份图纸是不是真的,那两个人是什么来路,竟然这么大方地就将炭窑图纸拱手相让了。要知道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玩意就相当于是商业机密啊,知道的人多了,他们生意肯定也不好做。
难道他们是掌握了这技术,又不是专门卖炭的,想借此打击对手吗?好像也不太像啊,他们自称是关中的商人,这是兴化啊,两地相隔十万八千里,做生意也互相影响不到吧。
“他们留下了这张图纸,其他的有没有说什么?”
“有啊,他们说咱们南方森林多,到处都是可以烧炭的树种,要是咱们以后的炭多了,可以运到北方去卖,他们是专门做木炭生意的,有多少木炭他们都肯收!”
这就是了,难怪这些人这么干脆地就将图纸画了出来,原来是木炭的经销商,他们做的勾当就是低价从炭农收中收取木炭,然后再高价卖给需要的人家或着是商行,什么事也不用做,凭借着手中的渠道,就完成了一本万利的生意。
他们不怕烧炭的技术外露,反倒更希望别人能够源源不断地把木炭卖他们,这样他们的财路才会越广。
白居易的卖炭翁里面说得好: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一个炭农卖出去的炭仅仅够自己置办一身衣掌,换一口吃食而已。为什么南方的树木资源这么多,但是做这个生意的人却很少,是他们不懂得烧炭的技术吗,不是的,是他们没有销售的渠道。
木炭这种物资要是利用控制得好,甚至可以影响朝廷的政策走向。此时的汴京城大部分的老百姓一入冬烧的还是柴禾还有木炭,煤炭在这个时代的运用还不是很广泛,只有在陕北山西等产煤重地老百姓取之方便,自然推广也方便。
小小的木炭形成垄断,那就能形成三桶油一般的能源地位!
相同质量的木炭,如果你竹筐提着上街去叫卖,卖的对象也许只是街上的农民妇女,他们哪怕买得起收炭的价格也是极其低微的。但是一但你有销售渠道,比如商行或酒楼,又或者是东京苏杭的大户人家,人家需要炭的数量极为庞大,需求又十分稳定,收购的价格利润也有足够的空间,这样才有赚头。
南方的气候就算到了腊月也有十几度,除了极端的寒潮来临之时勉强有几日零下,除此以外气温都不算太冷。小农小户谁会那般娇贵还要点木炭过冬?到山上自己捡点碎柴也能烧得旺盛!
所以做木炭在凤山并没有生意,梁川之所以现在想把这个行当做大,那是因为他手头有一个万达,万达以后可以做百货,可以做商会,木炭放在这里面来销售零售和大宗的都吃,将来可以依托海船或着是运河发往苏杭,再发往汴京。
据梁川所知汴京所需要的薪炭每年冬天都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整个冬京周边的媒炭全部往汴京供应仍是供不应求,届时只要自己能打通这条路,一台印钞机就算是造成了,运到北上的是木炭,运回来的可是钱啊。
只是这个方案不好实现,此去汴京数千里,木炭的质量虽然不重但是体积大,运输起来极为不便!这样的结果就是运输成本压缩了利润,除非有便利的运输渠道,否则难以为继!
卖不能卖,自己用还是能成的!哪怕卖给凤山还有兴化城内的酒楼,他们需要的木炭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一年也有不少的利润。赤河的那些孤儿无事可做,正好可以让他们来经营这个行当!
梁川拿起那张图纸,上面不仅画着有图样,还有各种尺寸大小,建造要点,图样的下面还有写着文字介绍说明,简直是图文并茂,这个真的不是藏私,而是倾囊相授啊。
梁川心里甚至感慨,要是早点遇到这两位贵人就好了,自己还省了砌一孔废窑,烧的炭不好,还耗时耗力。
图纸上面写着炭窑的选址要座北向南,这一开始就与梁川那孔窑的设计理念完全相反。梁川背靠着大山,风完全被山体被挡住了。而这种新型炭窑则是借助北风通风让火苗烧得更旺,以便于提高燃烧的效率。
炭窑分为三个主体,一个圆洞型的烧火口,圆筒型的焗炭室,还有一个烟囱。看着这炭型的规模一窑少说也能烧出一千斤左右的木炭。下面甚至备注着这种炭窑的转换比是一比五到七,也就是五到七斤的炭能烧出一斤炭左右。
要知道梁川一开始那种糊泥巴的土炭窑转换比勉强才达到一比十啊,也就是一百斤木头才堪堪烧出十斤的木炭,这一窑不难产炭能达到千斤,而且能省了将近三到五成的木头啊。
照这种烧炭法,一个山头也就烧个十窑左右,山上可用的树种基本就差不多见底了。届时就要把炭窑搬到别的山头,否则一千斤炭需要五到七千斤的木头,那光凭人力来搬,不得吐血?
“他们给了你图纸,有没有我告诉你烧炭的技巧。”
“有啊。”艺娘嫣然一笑,说道:“当时保正大人就在我边上,看我跟他们说得这么火热生怕我被他们骗了,一直拉着我。”
梁川点点头说道:“防人之疏不可无,多一点堤防之心也是好的。”
“他们说生火烧炭讲究技巧,生火前在烟囱口上放两根手指粗的木枝,以观察烧火焗炭程度。生火时用干柴点火,待火力加大窑体烧热后,改用湿木柴小火慢慢烧,以使焗炭室窑体慢慢干燥和湿炭木慢慢焙干,此时,烟囱上冒出的是黑烟。”
艺娘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样持续烧要烧一天,再加大火力焙烧,直到烟囱上冒出的是青烟,并且观察烟囱口上的木枝已经炭化,说明焗炭室内的木头已经全部炭化,这时,用泥土将烧火口和烟囱密封。”
密封的效果就是跟我们将土窑的顶部与烧火口还有通气孔密封的道理一样,要让炭在炭窑里无氧反应。只不过窑木头一次才一百来斤,这种新型一窑有木头几千斤,肯定密封冷确时间要远远长于土窑。
“封窑后五至七天后,可打开密封的烧火口、焗炭室口和烟囱,以便炭窑通风冷却,这样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我记得当时那两个商人是这样跟我讲的,我应该是没有听错。”
梁川耐心地听完了,再结合手上的图纸,他相信这两个商人并没有骗艺娘,确确实实这是制作木炭的极高工艺,虽然与后世的机器加工不能相比,在手工时代,这已经是千百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了。
“艺娘啊,这个方法看来比我们的还要好,这样以后你就主要负责烧炭吧。但是我是担心这些孩子。”
“他们怎么了。”
艺娘眼睛睁得大大的,现在一讲到这些孩子她就比谁都要紧张。
“这一窑子木头要几千斤的木头,你就光靠这些小孩子。。他们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艺娘沉思了片刻说道:“十几个孩子如果说一天要砍几千斤木头那确实有点多,但是并不是天天要砍这么多,而且到时候我会做一些铁锯之类的工具,这样他们配合起来,不追求一天完工,这冷确不也要五到七天嘛,这个时间里我们就能准备木材,这样的话,一天算下来的活也不是特别的多,也不算太累。”
“嗯,既然路是他们自己选的,那你就要带好他们,他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干活要适可而止,如果太过劳累,可能他们身体还会长不高,你要注意。”
艺娘啐了他一口,撇了嘴说道:“我又不是想压榨他们,他们如果不想干而是选择来书院读书,那我更高兴,说得我好像歹毒的妇人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有些你们不知道的东西,误打误撞会影响孩子们的身体成长。”
梁川多说了一句道:“艺娘你知道这砍树烧柴道理,可是你知道这保护森林可持续发展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