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时间特别的逼仄,直到最后的几天一家人才上街去置办年货。连续加班加点煮糖,家里的男女老少现在都是处在透支的边缘,廿十九这天,小年,再大的生意也停了,为过年做准备。家里今天再干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梁川带着大家一起上街去游乐去了。
大家一番洗漱,接连没日没夜地干活,今天总算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透透气了。
梁川带着这么多女人上街,一下子就吸了众多人的注意力。尤其是沈玉贞,本就是一个绝色姑娘,现在一身素妆,农家小妹的装扮,更有一番韵味,让人不忍侧目。
现在凤山许多人都认得梁川,打虎英雄的名号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特别是南溪对岸的那三个村子,现在谁敢到村口说一句三郎的坏话,会被全村人拿着棍子从村口打到村尾。
据说这个三郎带着三个村子的人现在做着不少的买卖,日子越来越好了,有谁落难,梁川郎都会念着同乡之情帮衬一把,既救急也救穷。
人们既敬佩着这个英雄,又诵扬着他的仁义,谁敢打他女人的主意,再漂亮有得有本事去撩骚人家不是。
今年凤山比往年冷轻了许多,今天灾害一个连着一个,乡民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后来又碰上了千年一遇的山民乱子,许多人拖家带口地奔往外地去投亲。
现在兴化已经建军了,但是许多不知道家乡的情况,依旧躲外面观望着。一条好好的大街,萧条了不少。
过年要准备的春联炮竹街上一应俱全,红纸香烛,各式点心糖果,灶贴纸也是随处可见,这些都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东西,现在还能看到不少漂亮的门神年画,艺娘也买了一些回去贴在家里。
几个女人出来玩,相约着一起去买新衣服去,梁川独自在街上逛着。
这还碰到了一个老熟人——蒋百里蒋里正。
杨忠山这个狗腿子正在给蒋百里鞍前马后,手里提着各种年货,两个人也看到了梁川。
梁川本想装作没看到,没想到这个蒋里正还主动上前来打招呼了。
这个老家伙他娘的,身为一乡之里正,山民造反的时候不知道龟缩到哪个王八洞里去了,北岸四个村子连问都不问,压根不管村民们的死活,占着茅坑不拉屎,说的就是这种人。这个人城府很深,心眼又多,梁川就不喜欢这类人,所以连招呼也懒得跟他打。
杨忠山看到梁川眼睛都不敢与之直视。静静地站在蒋百里身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蒋里正想的倒是与梁川完全相反,赤荷村的实力他是知道的,那帮人团结在一起不是一般人想动就能动的,结果赤荷没了,他们三个贫弱不堪的小村子倒是存下来了。这里面要么有他不知道的外力作用,要么就是他些人实力比他眼睛看到的要强,否则绝无可能。
虽然一开始他就知道梁川这个人有点本事,衙门里也有他的人脉,可是没想到这一场浩劫他都能安然地渡过,这就不是一般人的能耐了。所以现在梁川已经是他心目中头等利害的角色,万万得罪不得。
“三郎也来置办年货?”
“哟,蒋里正,您老也上街买年货啊。”
“是啊,那您忙,我自个转转。”
“三郎别急,我店里新进了一批江阳酒,都是泸州江阳运过来的好酒,回头我让人送到你家里,过年也得置办点酒不是。”
梁川很是意外,这老家伙怎么突然示好了,难道又想使什么妖蛾子?不过送酒上门,他哪有不收的道理,这不是摆明了打人家的脸嘛!
“那这个多不好意思,多少钱我回头算给您老。”
蒋百里这是有意想拉拢梁川了,梁川现在也是乐意领他的情,毕竟自己要走了,大后方不能不安稳,多一个朋友也比多一个仇人要好。
蒋百里要是年轻个十岁,他还有心气与梁川较较劲,谁人不能服老,凤山代有才人出,这年后生实在厉害,自己身边根本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两个原来不生不熟的人在人来人往大街上,假装着长年熟人,过往的人年到两个凤山举足轻重的人,不禁连连驻足问好。
良久,几个女人的声音远远地就传过来了,每个人都添置了一件新衣裳,手里还拿着不少的女红饰品。几个买了鸡鸭羊猪等大肉,艺娘手上还买了不少孩子的玩具。
“艺娘,这些是。。”
梁川接过艺娘手中的玩具,仔细端了一下,这些无非是一些风车还有竹蜻蜓之类的小玩具,难道他们几个还想玩这些。
“我给赤荷的那些孩子们准备的,还买了一些肉和菜,过年了,给他们加一些菜。”
梁川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些小孩子给忘记了,光顾着自己。
“是啊,还是艺娘办事细心,瞧我这么马虎,艺娘下午你带着孩子们再来一趟凤山,给每个人再做一身新衣裳,他们今年是最痛苦的,希望咱们能给他们带去一点欢乐,多一分快乐的记忆就会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
其他几个女人看见梁川这样,心里也觉得暖暖的,这些孩子本来跟他没有半分关系,可是梁川对待他们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这样的男人现在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十二月尽士庶家不论大小,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 以祈新岁之安。
买完年货,回到家就将要将屋里屋外收拾干净,房子虽然是新盖的,可是农家院里容易招各种虫子,打招干净一则去旧迎新,二则可以把家中的秽气清除。这样有助改善家宅来年运程。所谓“财不入乱地”,家居整洁有助聚财,淩乱的家居难聚财。
准备好了这一切,才可以过一个干净而舒服的年。
梁川坐在家里,自己沏了一壶茶,看着众人忙里忙外,一个新家倍感温馨。
招弟看梁川坐在家里,忸怩地走了过来。
梁川斜眼睨了他一眼,朝热茶吹了一口气,说道:“有屁快放。”
招弟的脸更红了,仿佛被梁川看穿了心思一样:“三哥,明天我想去凤山万达店里陪陪我爹,年夜饭。。就不来吃了。”
梁川叹了一口气,直目不斜地看着招弟道:“你爹明天不回家吗,一个人在店里过年?要不你把他接过来,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招弟欲言又止,最后又说道:“我爹不习惯咱们这么多人,就我们爷俩他可能会更高兴,我酒肉都买好了,鞭炮春联也备好了,等下就想回去陪陪我爹。”
并不是郑老爹不喜欢热闹,而是招弟大哥的胖婆娘,那头母老虎窝在家里,整天窝里横,好好的一个新春佳节也能让她整变了味,家里不打几场仗根本过不去这个节。
梁川知道他家的苦,自然不会强求。
“去吧。。。这是为人儿子应该的,你爹爹这个春节有你陪着他,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三哥你不会怨我吧。”
梁川走到招弟的跟前,搂着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赏之色:“你要是年年赖在我这里不回家去看看,我反而会不高兴,你先是爹的儿子,然后才是我的小弟,你跟着我走南闯北的,俗说话父母在不远游,咱们是为了家人才游的,回来了自然要陪陪他们!”
“三哥那我走了。”
梁川笑着摆摆手。
不多时,院子里几个人走了进来,挑夫两人中间挑着大坛的陶酒坛,上面贴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红纸,上面写着‘江阳’两个字。
这江阳酒就是后世的泸州老窑,据说秦汉时期就开始酿酒了,千年传承下来,这酒香味勾得人口水直流。梁川看到这酒,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这可都是真正的好酒啊,没有半点假的。
“这些酒多少钱?”梁川朝挑夫问道。
“回官人的话,这酒蒋老爷交待了,不能收梁川官人的钱。”
“那行,诸位辛苦了。”
酒挑到了灶房里,梁川打赏给他们每个人一点铜钱,他们欢喜地回去复命了。
梁川去何保正家里转了一圈,他们家也早已扫洗清楚,女儿回了婆家,虽然热热闹闹的,但是梁川却看出来了,何保正的家里透着一股子的凄清。
到底也是没什么人啊。
“你儿子回来了没。”
这一句话就一柄尖刀往何保正心窝子里捅了过去,他又老了一岁,孩子还是没有回来。
何保正叹了一口气,只是摇了摇头。
何保正的儿子春生离家数年,在外至今生死不明,每逢佳节两口子总是偷偷地抹眼泪,只怕听到什么噩耗。
“老何也别难过了,明天到我那里去吧,你们老两口自己处着也伤感,我那里也没几个人了,你没有儿子,我也没儿子,咱们打平,凑到一团咱们自个儿高兴高兴,怎么样?”
何保正白了他一眼,什么叫你没有儿子我也没有儿子,你那是还没生呢,老子的不孝儿子是不听话,这他娘的能一样吗。女儿外孙女也不在,算了明天就到他们家去吧,别的没有,肯定有好酒,过去搓一顿。
“好!明天我带浑家一起去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