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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梦中讨债

    君到姑苏河,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一行一船一方小天地仿佛就成了人间最惬意的地方,口嚼喷香牛肉小啜醇厚黄酒,看着谈论着天地各种故事。

    梁川别的能耐没有,就是一张嘴特别能说,足以到达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死人躺在坟里生生被他忽悠坐起来,更不要说包黑炭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包黑炭是庐州仕子,真真是年少有为,要知道梁川认识的上一个相对文化水平较高的读书人还是郑祖亮,止步于举人就没有再进一步的功名,当初也是不小的年纪回来才讨了郑若萦的姑姑,转仕为商做起了生意。

    人比人气死人,有人年纪轻轻看着唱着小曲就考中了举人,然后屁颠颠地准备进京赶考,有人干啃了一辈子的书,穷经白首一事无成,连个媳妇也没讨上,最后只能在老家众人的白眼之中凄惨地死去。

    读书是一条不归路,越往后路越窄,悬崖上挤下来的人就越多,最后能看到日出光明的只有寥寥数人。

    梁川试探着问了包黑炭几个问题,发现这个少年就是个无忧无虑的温室中的黑炭,既没有刚正不阿的秉性也没有忧国忧民的大情怀,他要做的很简单,考上进士授个编修,大树底下好乘凉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以后有个安稳的地方看书就行,其他的他可不去想那么多。

    历史是一个任人妆扮的小姑娘不假,梁川自然也知道统治者当家人为了自己的需要,要树立几个标兵概模来让后来者仿效,不过这反差也太大了,把一个二傻子包装成一位大青天,不带这么骗人的!

    贤良也罢书虫也罢,历史的车轨方向已然注定好了,戏台下自己只是一位看客,你方唱罢我登场,多说无益。

    梁川发现了一个真相,这船顺流而上速度竟然不比快马在陆地上的速度慢多少,关键这船走的是直线,骑马则要绕山避水,望山跑死马,两座山往往可能一两天的功夫,甚至还要数日,一来二去时间大体上竟然不差多少!

    本来还想天亮就上岸赶路,这一看还不如直接就乘船到汴京!

    天一亮,船已经靠近了苏州,船家寻了个码头将船拴好,说是要上岸去买些清水和干粮,补些给养。

    梁川也想买一些酒肉,牛肉干两个人你来我往,都是无底洞般的饕餮吃货,一个晚上便吃得差不多,再不买一些,回头吃艄公手里的老船桨?

    包黑炭囊中羞涩本不想下去凑热闹,梁川大手一拉生生将他拽下了船,拍拍胸脯道:“没钱怕什么,现在不要跟哥哥客气,看中什么尽管拿就是,这些小钱就算我请你的!”

    梁川心里的潜台词却是:你小子现在吃老子多少好处以后可不要翻脸不认人,吃多少老子以后都要你连本带利给还回来!

    包黑炭涉世未深,哪晓得梁川的编排算计,只觉得梁川义薄云天仗义疏财,一张黑脸有些发烫地道:“那多不好意思!”

    梁川拍拍包黑炭的后背轻声道:“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先欠着,把账记着日后用你的俸禄来还!”

    “这还差不多!”

    包黑炭想想人家这是替自己着想,再不领情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又不是不用还,日后报达人家的恩情便是,想到此节两个人便一道上岸去。

    苏州河悠悠,沿河多街巷,寻常巷陌摆着诸多可口的小吃摊位,一眼望去这些吃食最大的特点就是清新婉约精致,跟水乡的风格完全融为一体。

    两个人先是吃了一碗白汤面,卖相清淡,喝到嘴中却是满嘴清甜,平淡的一碗面汤底竟然用了鳝鱼骨猪骨还有鸡骨吊汤,连包黑炭都赞不绝口。

    梁川见着不带汤能带走的都是一张油纸风卷残云大包大揽,白焖肉、昆山卤鸭、蜜、汁火方、梅花大排,竟是挑硬菜大菜,梁川在前面打包,包黑炭跟在后面咽口水。

    包黑炭说白了就是苦出身,老家勉强算是耕读,打小清汤淡菜过日子,便是简单的牛肉干也没吃过几回,这遭跟着梁川算是长了见识。

    梁川不看价钱,只看菜色,专挑好的拿,普通的没有地方特色的菜一概排除!

    至于小点心什么牛肉锅贴海棠糕苏式小汤包梁川更是提着大包小包,男人嘛,吃都不行,还能干嘛?

    有菜没酒可不行,梁川寻了半晌,终于找了一家酒肆,不卖黄酒只沽白酒,这酒叫三白酒,是苏州特产。到底是产粮之乡,这酿酒的也是用的好粮食,站在酒肆门口深吸一口气,连包黑炭这个酒国门外汉都要醉倒了。

    买完酒食两个正准备返回船上,突然行至一所道观门前,这道观是标准的宋式结构,正殿分殿结构分明,山门高耸明漆亮板。

    梁川怔了一下,问包黑炭道:“刚刚咱们有经过这所道观吗?”

    包黑炭也是心生疑窦,看着山门上的三个字道:“玄妙观!我也没印象啊!是不是咱们走错了路了!”

    梁川道:“完了,估计是迷路了,咱们怎么回船上?”

    梁川本以为这黑炭兄好歹是个读书人记性应该不差,不至于会迷路吧,没想到真是个二傻子,除了读书和吃,其他的压根不懂,真真是一点社会经历都没有,要是自己心黑手狠一点,往那肉里下一点药,麻翻这厮,可能早都得手了!

    两个举目四顾心茫然之时,道观突然来了一拨人,一位员位模样的中年人抱着位刚出生的婴儿,神色慌张又踌躇不前在观前徘徊。

    梁川看了一会脱口出道:“不好,这人要弃婴!”

    不止古代哪所是近代为了逃避计生,社会上又没有收容所等慈善机构,许多超生的家庭没办法只能将孩子送到庙中寺中还有道观以及尼姑庵。

    一来他他们不会见死不救,二来出家人慈悲为怀不会虐待孩子。红尘之外也是孩子最好的成长环境。

    这都不算什么,古代那些个没有人性地方,还有传说中的弃婴塔!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顾名思义,有一些生下女婴却不想养活的地方,直接就把女婴扔到塔中,让虫蚁鼠兽啃食而亡,省去养育的费用!

    还有一些地方更干脆,生下女婴直接扔进河里溺死,在兴化的隔壁县,贫穷的嵩口镇大樟溪,后来就竖起了一块碑,永禁溺女!

    在苏州这种富裕的地方,却不用担心弃婴没有人养活,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富裕之地真真少了许多没有人性的现象。

    把娃娃放在道观寺庙之前,这些出家人出不会见死不救!在他们看来,这反而是一种与道与佛有缘份的像征!

    唐僧的母亲把他顺水漂走,最后被金山寺的和尚救起,正是一种缘份。

    包黑炭侠义之心大起道:“看这人也不像家境拮据之人,怎么会这么狠心,咱们既然撞见了就不能让他这么狠心,走,去看看!”

    两个人吃饱了撑的就迎上去。

    不曾想道观里走出来了一位老道长,须发飘飘仙风道骨。

    员外将孩子交给了老道士,老道士看了一眼孩子神色凝重,叹了一口气,便往回走,员外在后面焦色地跟了上去。

    两人相视一眼,孩子都给老道士了,更坐实了梁川的说法,连忙也跟了进去。

    玄妙观的规模宏大,有殿堂七座,中路有正山门、三清殿,东路有文昌殿、斗姆阁、寿星殿,西路有雷尊殿、财神殿。

    老道士抱着孩子进了三清殿,与员外在三清像前枕着蒲团席地而坐。梁川与包黑炭则跟了进去,不嫌多余地坐在旁边听起了人家的故事!

    批命算卜本是泄露天机的事,老道士一看竟然有人还要来凑热闹,本想将二人驱离,眼神所至瞳孔骤缩!

    仔细一看这黑炭头天生贵相异禀非凡,看着有点愣头愣,实则是天上星宿下凡,莅临自己的小观让小观熠熠生辉,连三清神相都有一种不一样的神彩!

    再看他旁边那一位,五大三粗外表比黑炭头更能迷惑人,实则命盘运场连自己都不能看得透,更比星宿贵不可言,两位异人竟然在同一时间来到自己的地盘,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番话要是说出来梁川一定会拜在这老道士门下!

    他这辈子自己的机缘自不必讲,不论是轮回奇事,还是碰上令狐川这个道家高人,又或着是自己在海上漂泊做的那个奇梦,每一个仙风道骨的人都在冥冥之中暗示梁川,还有很多他无法理解的奇事怪事!

    但是有一件事梁川却是知道!

    这包拯传说是文曲星下凡!大宋官家赵祯则是赤脚大仙临凡,天帝派了文武二位星宿下凡来辅佐赵祯,武曲星呢,就是狄青!

    只是两人下凡之时,南斗星君正在和北斗星君下棋,二仙职掌生死,把他俩晾在一边。文曲星等得不耐烦,就抓过南斗星君身旁盛脸谱的乾坤袋,从里面摸出一张脸谱就匆匆下界投胎去了。文曲星抓得急,没有仔细看,抓了个武士脸谱。所以包公成了黑脸,狄青却是一个帅小子!

    一面之缘,老道却是不敢泄露天机,所谓机缘如此巧合必有缘由,老道士看破不说破。

    这员外也是藏不住事的人,有外人在场却也顾不得那么多。

    员外开始说道:“内人怀孕之时我因高兴贪了两杯酒,之后便晕晕大睡,睡梦之间遇到一个人面相模糊,拉着我硬说我欠他五十贯钱,现在债期到了要我还钱,我看不清他的样子,问他是谁他也不答,拗不过我后来就说干脆约定个日子吧,他说就这几天吧,然后就消失了。”

    梁川一听到这种故事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梦中遇到高人的事不仅这个员外,他自己就亲身经历过,梦中的那个老道士他至今历历在目。

    员外继续说道:“几天后内人临盆诞下此子,不过我们却是高不起来,此子睁眼出世,别人不看就只盯着我这个父亲,倒像是我欠他钱一般,当时我就在想,难道是梦中遇到的那个人!邱道长你可要帮我破破这个迷障!”

    包黑炭插着手感到荒谬,天底怎么可能有睁着眼睛出世的孩子。不过看梁川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也不好在一旁造次。

    道士看着孩子,孩子的视线一离开父亲便闭上眼开始睡觉。

    他先是摸了摸孩子的头,又摸了摸他的骨骼还有前胸,叹了一口气道:“你与夫人必定对此子宠爱有加,不过天缘既定,贫道说句不当说的,你们还是不要对他倾注太多的感情,免得。。”

    员外也是聪明人,凡事说三分便能点透,邱道长的意思已经相当明了,这孩子活不长久,否则感情一深,他日必陷思子之痛!

    员外问道:“那这缘是善是障,如何解厄?”

    道长说道:“这孩子天生就是讨债命,落到你家要么破财消灾要么家破人亡,别无他路。”

    员外从蒲团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地上头咚咚就磕了起来:“道长救我道长救我!”

    这时,道长突然笑了,看向梁川道:“解难之人也在这里,你何不向他请教一下!”

    员外与包黑炭同时意外地看向梁川,梁川苦笑了一声道:“道长莫打趣我,我哪里会帮人解难,自己都一裤子黄泥还想请道长帮我指点迷津呢!”

    道长说道:“但说无妨,解人迷津亦是解已困顿!”

    梁川沉思半响说道:“我这算旁观者清,既然是来讨债的就将债还清了难道不成?世间纷扰一报还一报,因果循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员外自己糊涂了,想的是靠做法事驱邪之类来破局,没想到事情的道理自己这个生意人都忘记了。

    道长呵呵一笑道:“善哉!解铃还需系铃人,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大道至简就是这个道理,施主困厄其中反倒不得其解,还是小施主慧眼清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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