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与耶律罕则去找先前来汴京寻找郑若萦下落的那个情报队员,队里有特殊的交头暗号,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暗号。
泱泱大城去哪里找这些暗号,只能慢慢摸索了。
两个人与其说是找暗号不如说是逛汴京城,走了半天的路都不带重样的,梁川越走越气馁,每条街巷都不带重样,走过一条还有无数条,茫茫大海去哪里捞这根针去。
天色渐晚,梁川提议只能回思君阁,明天从另一个方向开始找起。争取几天之内能将汴京城地毯式地搜索一遍。
两个人回到思君阁,门口正蹲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书生,皮相发黑,头都快埋到大腿里一脸的沮丧还有失落全写在脸上,不是包黑炭还有谁!
这小子怎么又返回来了,难道出事了?
梁川迎了上去,并排蹲到他旁边,用手肘顶着了包黑炭,包黑炭才回过神来。
“你不是去国子监了,怎么又回到思君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包黑炭如丧考妣,要不是梁川安慰他眼泪就快下来了,说道:“都怪我不听你的话,刚刚被人骗了,钱全没了!”
梁川心想八成是这样了,笑道:“吃饭没?”
包黑炭钱都没有了,原来包拯还不信邪,那尊金佛他早拿到当铺去给朝奉掌过眼,外面包着黄铜,里面全是铁块,朝奉一个月要见这种成色的好多次,每次只要瞟一眼,笑着便将人打发了。
包黑炭举目四顾比梁川还要茫然,他是心比天高的饱学之士,却被一群看似没有文化的大老粗如此戏弄,以后便是考上了一官半职传出去岂不沦为官场上的笑柄?
更重要的是这面子往哪里搁?
梁川招呼着包黑炭上楼,一个劲地给他加油打劲,在酒楼里点了几样菜,上好的黄酒,不过喝到包黑炭嘴里却是一点滋味也没有。
这种事碰上了只能说社会经验不足,而且太过于大意,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就当是交了学费以后注意一点,将来还会被这种骗术骗到吗?
不过包黑炭的心结还是打不开,一个晚上都处在无比自责当中,他自认饱读诗书,懂的道理不比任何人少,一到汴京却中了这么下作而卑劣的骗局,简直有辱斯文名誉扫地。
梁川看他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跟他普了一下法。
这种套路在后世也经常碰上,以前在基层就经常碰到有人来报案。梁川也没想到这个骗术竟然古老到这种程度,一千年前就在使用,历久弥新经久不衰,中计的人屡见不鲜。
这种套路就是很典型的工地挖出黄金套路!假装挖出老黄金,几个人合谋算计一个外人,谎称见者有份,然后一方出让黄金一方给钱,给钱者花了少量的钱换回来一堆假黄金,以为自己赚了,其实黄金都是假的,利用的完全是人的贪心但心人心正常一点也知道,若是真的黄金藏私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便宜就卖了!
包黑炭其实不是贪,他是善良被人利用了而已,两个老汉的演技一流,声泪俱下生生打动了包黑炭,包黑炭郁郁地坐在酒桌上一言不发。
梁川笑道:“如果是因贪被骗那我也会看不起你,说明你是个贪心不足的小人!不过你是好心让他们趁虚而入,老哥哥跟你说一句,做人要善良,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宁可失掉钱也不能失掉良心,宁愿被骗也要永远做一个人善良的人。”
包黑炭品味着梁川的这句话,看似简单却又好像蕴着很深的人生哲理,以理下酒,将黄酒一饮而尽,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这一路上梁川给他讲了不少的道理,他大多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忠言总是那般逆耳,年轻人有几个吃得下老人的经验?
包黑炭自嘲道:“我一直以为我懂得很多道理,这一趟与你相处下来我才发现我不如一个三岁的稚子,世道阴险诡诈,三哥你洞若观火却又安之若素,我十分敬仰你。”
梁川说道:“不,应该是我敬仰你才是,你是读书的苗子,将来是金殿之上为民谋祉的大官,做官好比做人,不要因为贪团一些小利而迷失本性,你要坚持自己的初心,以后做做一个有用于百姓的人,我懂得的道理再多有什么用呢,也没办法为老百姓谋福利,最多也就我自己不上当罢了!”
包黑炭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梁川好像在教他什么道理,他仿佛触摸到了那个门槛又没有完全领悟。。
梁川心想,你现在是包黑炭,日后可是包公包青天,自己被骗过才知道这种骗人伎俩的可恨,以身试法,以后办案可要明察秋毫,秉公执法!
人就是这样,郁闷的时候最需要有人一起排遣,两个人说着话,一个因为找人没有头绪,一个被人诈骗,各自说着心中的心事,情绪明显都好多了。
正吃着,酒楼的厢房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店小二的揶揄之声,梁川循声望去,一个穿着还着齐整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孩子,正失落地站在厢房口,身份地位明显不是一般人,因为他身上的料子是丝光绸缎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也不是一般的人能模仿出来的。
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事,连一个社会最不入流的店小二都能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骂咧咧。
小孩子被刺激了,奶生奶气地回呛道:“就凭你也敢辱我爹爹,我们是赵氏宗亲,等我赵宗实长大了,定要拆了你这鸟店!”
赵宗实!
梁川听到这个名字身子突然一震!赵宗实,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名字,日后他还有另一重含义,它将变成北宋第五位皇帝的曾用名!
店小二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就你们这蹭吃蹭喝的样子还赵氏宗亲呢,不是给当今官家脸上抹黑嘛!少废话,掏钱的人跑了,你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这顿饭钱得你们出!”
小孩的父亲有些为难,身为父亲最不希望在就是在自己孩子面前做不到!但是便是到这般境地,这个赵氏宗亲还是喜愠不见于色,连包黑炭都啧啧称赞,这个人不简单。
梁川起身走到三人边上,脸上如沐春风地看着一眼这个小孩,又看了看这个孩子父亲,这孩子的父亲也就三十来岁,脸上蓄胡须却显得很是儒雅,此时却也是一脸难色地坐在桌旁,气势倒还不如赵宗实这个稚子小娃。
梁川一看这情形便了解一个大概,接着板起脸对小二冷冷问道:“晚上是我请赵大人吃酒,也就出去了一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赵大人叫板?当我们吃不起这顿席怎的?”
赵宗实的父亲心中一暖,这个汉子素不相识却挺身而出,一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这饭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倒是替梁川担心起来。
“这位小友你。。”
梁川笑道:“区区饭钱不足挂齿,你既然当我朋友了,朋友有难我岂有坐视不顾之理?”
这番话连小孩赵宗实听了也是感激不尽。
梁川将饭钱一文不少地付给了小二,小二拿了钱点头哈腰地滚蛋了,梁川笑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揖,然后对小孩的父亲说:道:“赵大人不知如何称呼?”
小孩父亲同样行了一个礼道:“勿称大人,你叫我赵允让便可!”
梁川不敢造次,道:“原来足下是赵允让赵大人,失敬失敬,小民斗胆请赵大人移桌相述!”
赵允让说道:“客气客气。”
一行人走到了梁川的那张桌子,刚好还留着一个位子,赵允让抱着赵宗实坐了下来。
调皮的赵宗实年纪约摸三四岁左右,一双眼珠子格外的明亮,处处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刚坐下赵宗实小眼睛就盯着包黑炭,奶声奶气地道:“爹爹,这位叔叔真黑,跟炭头似的!”
赵允让把脸一板,立即呵斥道:“无礼,怎么能这般对人外貌品头论足,先生是长辈应该行礼问好才是,快向先生道个歉。”
赵宗实还没道歉,赵允让自己就先满怀欠意地起身,先朝包黑炭行了一个礼,满脸歉意地看着包黑炭,神情真挚,完全不做作。
包黑炭一听对方是宗室,又如此礼遇,连忙也坐了起来对着赵允让还了一个礼道:“赵大人不必记怀,童言无忌!”
赵允让接过酒壶斟了一杯酒,对众人敬了一圈道:“今天让诸位看笑话了,一言难尽,不过幸有这位朋友解围,还不知小友大名?”
梁川包黑炭将自己的名号报出来,耶律罕只是报了自己的身份。让众人意外的是这个赵允让还真是个含金量极高的宗室,他是太宗赵二的四子商王赵无份一脉,排行第三。
不过虽然这老赵排行第三,但是这身价就差了许多!
赵宋宗亲比明朝朱氏宗亲差的一点就是太祖赵匡胤对子孙安排没有那么周到,连贤王赵惟宪都要外派去干活,这个赵允让只怕也没捞得到什么好处。
晚上本来是汴京城里几个商人为了给自己贴金,特意请赵允让来赴宴,赵允让本不是喜欢热闹之人,但是想着若是能结交几位商人,参点股做点小买卖也能缓解一下当下的燃眉之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宴到中途几个商人借故逃遁,留下赵允让被店小二揶揄逼交饭钱。
赵允让老实忠厚,没想到那么多小心思,一时要让他拿出那么多钱他也没有,场面就尴尬地出现了。
梁川倒不是对赵允让有什么想法,实在是他知道赵允让的这个儿子赵宗实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可怜的仁宗生了几个皇子先后都不幸夭折,为了帝国的沿续,他后来只能从宗室里挑选皇子,挑来挑去选中了这个小机灵鬼。
什么叫做奇货可居,这就是奇货可居,这辈子梁川都没想到自己能见到大宋帝国的储君,而且赶巧还给他们父子雪中送炭了一把,看样子他们现在家庭的境遇也不怎么样,自已现在抓住这个机会使劲地投资,将来你说赵宗实这小子当了皇帝以后能不记不自己的好吗?
酒足饭饱之后,黑炭头向赵允让问了国子监的位置,第二天准备动身前往。像赵允让这样的皇亲在汴京城中极多,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他实在提不起兴趣陪他闲嗑。
赵允让在汴京土地生土长自然对这里的地理还有方位了如指掌,马上帮包黑炭指了出来。
赵允让为人极为谦和,对于梁川晚上的仗义相助极为感激,甚至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一定要让梁川到府中去作客。
这可是真正的王府,平民百姓称宅,他们称府,梁川想着那位将郑若萦掳来汴京的也是皇室宗亲,也许是他们认识的人,多了解一番只不定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自己白天忙活了一天,前期还有情报队的兄弟早已过来打探,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弄出来,茫茫大海自己毫无头绪,而多耗一天郑若萦就多一天的危险,梁川也是心急如焚!
郑若萦啊郑若萦,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