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雄军当初在西北与神机营加上关靖铁骑,三军配合,打得李元昊的骑兵打不着北!这帮人的战斗实在是强悍,强悍到让人发指的地步!
西北对抗西夏百年铁血战争过程中,民间自发地曾组织起一队弓兵团,他们上马能骑射砍杀,不用听朝廷的号令,机动性灵活性比官兵强上百倍。
据说他们曾杀得西北的党项人哭天叫地!后来被朝廷收编掉,党项人便没有了对手。这帮人保护的是自己的家园,所以每个人都有不怕死的勇气。
朝廷的西军虽然战斗力强,但是他们大部分是朝廷强行征召来打仗的,指挥的几个人又是读书人,一点战术也不懂,他们打起仗来那是真的去送死,谁人几个有战斗力?
天雄军便是这样,梁川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私下组建了这支队伍要与李元昊决战!输了便把些人就地解散,因为钱粮也是他自筹的,发的都是他自己的钱!
打起仗来天雄军比谁都狠,因为他们被党项人欺负得最差,家园没了,每个家庭与党项人手中都有一笔算不清的血债!加上梁川给的钱是朝廷正规军的几倍高!带着他们又能打胜仗,自然天雄军的战斗力最强悍!
打败李元昊之后,梁川自然也不舍得解散这帮人!
他自给路费,让天雄军的人全部南迁到兴化,自己手头有这么一帮人,以后到哪里底气都是相当足的!
但是英雄也有落难的时候!
天雄军拖家带口地来了兴化,问题便突显了出来。
宋有财想找梁川很久了,因为他们这帮陕北的军户碰上了问题!
宋有财坐在梁川的家里显得格外拘谨。
梁川的大宅格外亮堂,家中的女眷个个如花似玉,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陕北人最好的房子也不如他家的一个小灶房,他们什么时候也能像东家一样,自己起一栋大宅子!
他的身份也是配军,当年实在饿得荒,去别人地里抢了几把麦子回家给家里的孩子做了几张饼,然后狗官给他判了个充军,到了西军倒是有吃不完大酱沾着锅盔,可是家里的孩子也饿成了小乞丐!
梁川给宋有财准备了一点午饭,有菜有肉,宋有财这一次不再客气了,叫上跟自己一起来的几个兄弟,在梁川家毫不客气地饱餐一顿!
那香喷的米饭足足吃了三大碗!要不怕艺娘笑话,他还能再放下一大碗!
看到昔日的兄弟这副样子,梁川倒有些不是滋味了!
“你小子饿了多久,怎么成了这个熊样子”
宋有财也不怕他见笑道:“东家你可也别笑话我,在西军跟着你的时候是挣了不少钱,回来在山上盖了房子,倒欠了不少的钱,现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这还算是好的,不少兄弟比我惨得多了!”
梁川突然问道:“兄弟们现在在哪里,日子过得不好?”
宋有财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比起在陕北要饭的日子这样已经强很多了,可是还是。。”
宋有财说道:“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根,外来都是客,要看人家眼色,昨天咱们一个兄弟想来看看东家,也是饿坏了,贪杯多喝了几口,回去的时候走路有点颠,踩坏了山上当地人的田埂,已经被他们给捆起来了!”
梁川一听马上站起来道:“什么,谁他娘的胆子这么大,不就是踩坏了几块田埂,至于这么糟蹋人,妈的,你们他娘的也是混到泥巴里面去了,他们这么踩在你们脸上,这样都能忍!”
艺娘说道:“是我叫他们忍的!”
不知什么时候,艺娘已经走了进来,带了不少的食物,应该是给宋有财他们准备的。
宋有财一看主母来了,马上站了起来。
梁川问道:“你这是什么安排?山民们这么对待我的兄弟,你让他们忍?”
艺娘坐下来,也招呼着宋有财坐了下来道:“我不让他们忍,难道让他们去流浪,山上的那些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们发起狠来可是连反都敢造的人,前几年赤何村的惨案你忘了?你天雄军的这些弟兄是好汉子不假,打起仗来也不要命,可是你不让他们忍下来,难道要让他们跟山上的去血流成河?”
“山下已经没有地了,你看得见的地方全都变成了耕地,南岸更少,我知道这些都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要安置他们只能把他们放到山上,总不能再让他们去流浪?”
梁川的拳头握得紧紧地,山头这么多,可是耕地只有一点点,把他们放到那么贫脊的地方已经是委屈他们,如今还要受山上山民的鸟气!
“山上种不出什么粮食,而且一旦开垦出来当地的山民就会过来捣乱,这就算了,你的天雄军拖家带口有上万人,这还只是一个小数字,你知道你汴京救的人南下的有多少吗?”
梁川从没有想过这个数字!
艺娘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差不多有十万,十万啊!咱们兴化才多少地,现在才多少人口,一下子就来了十万人,要不是你的地瓜产量还算高,这些人早就饿死了!”
梁川对着宋有财道:“带我去山上看看,我想去走一趟!”
宋有财泪流满面对着梁川道:“东家你带我们逃离陕北不让饥荒饿死我们已经很感谢您了,来到兴化凤山,主母又是发钱又是给安置费,连农具都给了不少,我们按理不能再拖累东家,可是我看不下去我那些乡亲们在这好地方吃苦受罪,谁不想像范殿元他们一样,早些过上好日子!”
梁川双目通红,一把扯起宋有财道:“当初我带你们下来就说过要让你们跟我吃香喝辣,这话是我说的,以前算数现在同样算数,你回去了就告诉你的那帮父老,我梁川回来了,他们的好日子也要开始了!”
事不宜迟,梁川叫来秦京与尉迟添两位兄弟,山上什么情况他不明了,但是多了这两位,足以应付许多的情况。
艺娘给了梁川许多干粮,多是肉干,山上可没有饭店酒馆,饿了只能去啃树皮,多带一点干粮总没有错!
秦京与尉迟添昨夜两人也喝了不少的酒,尤其是尉迟添,听说要去山上,马上从床上蹦了起来,带上自己的铁鞭,又带了些干粮,跟着梁川往山上走。
何麓山后是葫芦山,接着是一大片的竹林,这林子养活了整个凤山,是梁川起步的依赖。
这一片竹林艺娘自然也不可能给天雄军的人,给了他们,凤山人去吃什么?
陕北的流民与兴化当地的人冲突不仅局限于山上,山下同样有不少冲突,矛盾的加剧,让凤山人虽然知道这些人与梁川并肩作战过,但是土地是祖先留下来的,说什么也不让给别人吧!
是了这就是土客之争!
最早的移民与当地老百姓之间的争端,这种争端从有人开始一直持续到了今日,没有消停过!
路上梁川问宋有财道:“对方是山上哪个乡的?”
宋有财想了想道:“应该是石苍乡的!”
石苍乡!
梁川的记忆回到了数年前,当时在这片竹林子里与石苍乡的山民有过交道,一晃数年时间都过去了!
“石苍乡现在的当家人是泥胡吗?”
宋有财苦着一张脸道:“老泥胡倒是好人一个,对们我这些外来的苦命人也算是照顾,可是现在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已经退位,管事的是他的儿子胡水!”
“胡水吗?这小子好像很不安份,当年我打死一条大虫,这小子还想把大虫据为已有!”
提到胡子宋有财就十分气愤,恨恨地道:“就是这小子成天挑唆山民跟我们闹事,但凡有一点看不顺眼的地方,他们就把火烧过来,闹起来要么把官府牵扯进来,要么就拿我们这些外来的陕北人出气!”
梁川细细地听着。
宋有财继续道:“昨天夜里,我听说东家您回来了,就带着兄弟们下山想去找你想个对策,山里的日子太苦了!回来的时候我一个兄弟路过他们农田,把田埂给踩了,生生被打了一顿,我本来下山要拿药的,让人去城里买了,现在人还没还回来!”
梁川怒道:“人打也打了,他们还想干嘛?”
“他们的手段有些残忍,上一次我们的一个娃娃肚子饿去他们地里采了一些青瓜吃,生生他们拍成了聋子,这次只怕下场不比上次好!”
秦京道:“你们不去报官?”
“报官有什么用?段鹏大人原来也站在我们这一边,可是山民们不干了,不仅去县衙里闹事,还去州府去福州路去上告,说我们侵占他们山民的土地,官府还偏坦我们,闹了几次段大人也没了主意!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等东家您来想办法!”
土地啊,流民们要,山民们更要,山民的日子本来就苦,否则他们当初也不敢去造反,生生把宋光祖都逼回老家。段鹏自然也怕再酿起山民激变那样的大事,一味的镇压不是办法,自然只能用安抚,可是土就那么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难不成还能生出地来?
天底下的纠纷多是由土地而起,哪怕到了一千年后还是这个鸟样,每年地方政府要处理这样的纠纷就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
山民们把根扎在了这片土地,要活下来,天天去林子里打猎也不是办法,必须要有长远的生计,他们那里还有别的生存手段,要么拿起武器当兵,要么就是种地,在没有别的出路。
山上的山民也不是省油的灯,土地同样是他们的生命,朝廷当年把他们逼上了绝路,他们都敢做闽中第一批造反的人,死都不怕,山民还会怕几个外来户?
当初梁川只是以为到了南方天大地大,哪怕不在地里刨食,农民也有很多的机会可以改变自己的环境,可是他没想到,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流民们哪里有选择?他们更不敢冒冒然去尝试新的生活,家里可是都是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断粮一天可能都会饿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