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保正这些年的蚊香越卖越红火,十里八乡仅此一家,多少店家商贩知道这玩意能驱蚊,冬天倒没有觉得区别,一到夏天这效果马上就出来。
蚊香这东西好用不贵,出门在外风餐露宿,最让人受罪的就是野外的蚊虫,但是真正要算销量最大的客户,还要数那些酒家酒店,何保正就是生产再多的蚊香,现在也是供不应求。
他也早脱离了那种自己动手去生产的艰苦岁月,附近多的是劳动力,花点小钱,产量上去了,自己还落得清闲。
梁川问他娶媳妇有什么讲究。
老何是有辈分的人,想必对礼数最清楚不过。
何保正倒是抛给了他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
“你家娃儿叫人家郑员外的千金姨娘,你知道姨娘是个什么意思吗?”
何保正是个过来人,除了他自己家里的事拎不清,这世上太多的人情世故都让他看透。
他早看明白了,梁川这个傻小子只知道家里多了几个女人,却不明白这女人过门是娶还是纳!
一字之差,一个女人一生的命运可能就完全不同!
何保正虽然出身凤山,严格算起来了与纳字也无缘,能娶个媳妇一日三餐已然人上人般的生活。
但是他们何家往上推三代,那也是凤山一带小有名气的地主老财,他爷爷就还纳过几房小妾,到了他爹就走下坡路,到他这里,差点连媳妇也娶不上。
他老爹临死前还是拼了家财给他讨了这么一位好媳妇,最后才敢闭上眼睛,否则压根就死不瞑目!
梁川确实不懂,他只知道便是后世你能有无数个女朋友,但是一旦结婚,也只能娶一个老婆,重婚犯法,婚后再去拈花染草更是于道德伦理所不容。
“这不是一样吗,我听说这年头可以三妻四妾,难道不是这样?还是咱们穷人不配有这么多老婆?”
何保正一点也不觉着好笑。
何保正的糟糠发妻从堂下走过,这些年何保正钱没有少赚,而且唯一的儿子何春生也从遥远的汴京让他亲自领回来,他的人生半道崩殂,本以为只能苟且偷生,谁知这四五年来转机如此之大,让他竟再次走上人生巅峰。
他口袋里钱再多也没想过要再添一房。
农村女人可比不得那富贵人家的妇人,这些女人善妒,心眼也小,纳进屋的小妾比下人还不如!
梁川家那位倒不会如何虐待小妾,可是妾终究是妾,地位就摆在那里!
“果然你小子压根就不懂!你当娶的几房姑娘全能一碗水端平,以后就可以大被同眠?你做梦吧,你家你的艺娘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妻,其他人只能算是下人都不如的小妾!”
“你家老大管人家郑大小姐叫姨娘,你懂什么叫姨娘吗?在咱们凤山姨娘就是骂人的话,骂这女人来路不正,娶,哦不,纳进门还是走的偏门!只有正妻才有从正门过门的道理!”
何保正道:“你把人家郑姑娘给赚到了手了不假,人家连儿子也给你生了一个,你脸上是有光了,一个凤下乡下的泥腿子原来还是花子出身,赚了人家凤山第一财主的女儿,还让人家给你当小妾!你梁川好有本事!”
梁川听得脸都黑了,何保正哪里是在夸他,把他往死里骂这是!
何保正道:“郑益谦郑员外在凤山是什么身份地位?你也是咱凤山出去的应该知道,乡上集市除了那下亭楼,哪一坎店面不是他们郑家的?郑员外原来多风光的一个人,让你小子给搞得这些年差点中风,两父女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咱们是老爷们不假,可是做事不能这么不地道,你等于是在挖他们郑家的祖坟啊!”
梁川完全不知道事态严重到这个地步,更不知道郑若萦与他父亲郑益谦的关系冰到如此地步!
婚姻本是两家事。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娶个郑若萦然后把他老爹给生生气死,那这孽就造大了!
“照你看这事怎么解决最好?”
何保正道:“这解不了,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有这功夫,我自己家还用得着经营成这样?要么你就去县里面寻一下郑大小姐的姑丈郑祖亮郑员外,人家是读书人,事理比咱们明了,他或许劝得动!”
何保正压根就不抱任何希望,这种事就好比劝人喝苦药,还要让人笑着把药给咽下去,谁做得到?
梁川一拍手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回来这么久也没去拜访一下他,失策失策!”
事不宜迟,梁川果断动身前往兴化。
在自己认识的人当中,郑祖亮绝对可是算得上有排名号的人物,比起自己,这人更像是一位穿越者,凭着自己的本事,只身前往西夏,居然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而且就差一小步,不是让自己坏了大局,可能西北的局面就要从此改变!
兴化乡下的一位读书人兼商人,竟然能做到这么一步,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要知道,自己脑袋里可是有各种科学知识还知道了这副本的攻略走势,郑祖亮可是凭着自己几年的孔家教育就能做到梁川所不能及的事,这成就不亚于自己创造了一个帝国。
早该来看看郑祖亮了!
梁川刚过石马桥,便撞见招弟的老爹郑大叔。这些年老头儿精神头比起前些年更加矍铄,头发也黑了不少,脸上洋溢着笑容,身边还领着一个小姑娘。
两拨人正好在石马桥边上龙水庙相遇。
龙水庙也不知是谁修缮了一番,里面供着龙王还有城隍,香火也比先前好了不少,供品丰足,青烟緲缈。
梁川一照片便招弟爹打上招呼,这老头儿以前是自己邻居,后来去凤山路口给自己看店,自己还把一手做凉粉的手艺传给了他,也算是有几分渊源。
谁知招弟爹比梁川还热心主动,一下子就迎了上来对着梁川道:“东家我听说你回凤山来了,特意带着娃儿来寻你呢!”
梁川听得眼皮狂跳,娃儿?
“这是谁家的孩子,招弟爹你可别寻我开心?”
招弟老爹乐呵呵地道:“这是招财老大后来讨的媳妇带过来的那女儿,秋娥的!”
梁川一脸恍然大悟,看着小姑娘的模子果然与魏秋娥有几分相似。
老爹继续道:“这些年多亏了东家,我家那小子在清源成了家,虽说回来不多但是自己也算有条出路,孩子也生了好几个,老大去跟我说想去汴京寻个活计,把孩子放在我这儿,两个人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孩子想念母亲想得紧,央着我来问问东家,招财老大与秋娥在汴京过得怎么样,东家可有遇见他们?”
小姑娘长得很是秀气,扎着两头小辫子,一身衣物上下十分整洁,蓝布绣着白花,见到梁川还给梁川行礼道:“东家好!”
梁川摸摸小姑娘的头道:“招财大哥他们现在在汴京卖神鸟蛋,我把配方给了他们夫妇,每天光顾着赚钱,连吃饭休息都给忘了,孩子你好好照顾你爷爷,再过不久,你们爹娘把钱赚够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招弟爹却是感激得无以复加,神鸟蛋在凤山也就艺娘会,可是这些年艺娘卖的也不是很多,本地人吃个鲜,几年下来也见怪不怪。倒是外地的商人,一见这种神鸟蛋,疯了一样到抢购,转手卖到别的地方,价格能翻好几倍!
这手艺可是比他凉粉的手艺还要金贵,说是金不换也不为过!
“东家我们一家老小全承您的大恩,否则这些年早落魄到兰溪里去当王八了,凤山谁见我们一家子不躲得远远的,就怕沾了我们的晦气!”
梁川拉住招弟爹的手道:“你们也是勤劳的人,只是时运不济罢了,有了手艺这不是很大地改观了?生活是自己的,是你们自己把生活过好的,没必要对我这样,反而是我要感谢招弟,当年最困难的时候要不是招弟帮衬,哪里有今日的梁川!”
招弟爹感动不已,对着小女孩道:“孩子你替爷爷给东家磕三个头,咱们这辈子算报答不完东家的恩情,有来世,咱们接着还!”
小女孩听了招弟爹的话,竟然真的义无返顾地跪了下来,头磕在地板上,沾了一额头的灰,只磕了一下,梁川马上把小姑娘扶起来:“你很懂事,心意我领了,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回去好好孝顺你爷爷,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东家的话我记下了!”
这个小姑娘不错,魏秋娥一个就是艺娘似的好姑娘,这种女人都是苦出身,却自然而然地懂得持家懂得经营家庭,她带出来的姑娘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姑娘还没长大,要是以后缘份到了,让他给孝城当媳妇不知道那小子愿不愿意!
梁川一看天色不敢再耽误,撒开腿往兴化奔去,再晚一点郑祖亮估计都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