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季节的推进,时间也到了七月份,江宁也进入了长时间的雨季,这个时候,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满天细雨中,城市中的建筑仿佛都沾染了缕缕银丝,看着外面的园林宅邸都被漫天雨幕所笼罩,倒也颇有一股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悠闲意味。
曹奕在书房内静静的看书,不时的提起笔在书上坐着一些记号,或者将某些重要的东西另行记载下来,红袖则在一边轻手轻脚的拾掇着屋子,看到砚台里的墨快没了,就走过来磨一些墨,发现屋内灯光有些暗,便点燃油灯照明方便公子阅读,发现曹奕手边的茶杯里没水了,则提着水壶加上些热水。
红袖原本是高夫人的贴身侍女,进曹府已经五年了,后来因为高夫人宠爱曹奕就把红袖赐给了后者,今年已十七岁。长着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细长的凤眉,一双眼睛如星辰明月,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瓜子脸娇羞含情,嫩滑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轻盈,脱俗清雅。以现代的审美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曹奕有时候也觉得这辈子就算没有什么出息了,就这么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也是一种人生幸事。
……
“公子,酉时了”红袖看了看漏刻铜壶,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走过来提醒道。
“好。”曹奕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站了起来,傍晚时分下过雨的江宁室外少许湿冷,红袖立即上前伺候着给曹奕披上披风。
从青云阁穿过长长的回廊,便到了高夫人文殊苑的院门前。一个清秀绝俗的少女正撑着伞在雨中等候,穿一身嫩黄衫子,人淡如菊,雅致清丽,让整个画面有着不同寻常的诗情画意。
这时候,这个女子也看到了曹奕,蹲身福了福,轻声到:“公子,夫人已经在正堂等着了。”
这个女子名叫清照,原本和红袖是一起照顾高夫人的起居的,都是大丫鬟,只是高夫人疼爱自己的儿子,就把红袖安排了过去。
曹奕冲着她点了点头,大步向院子里走去,走进正堂,就一眼看到高夫人已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边上。
“娘亲,我来了。”曹奕躬身道。
高夫人点了点头,亲切的问着曹奕今日的学习状况,看了哪本书,做了哪些事,虽说都有下人时时来报,但是作为娘亲自然希望儿子能与她多多交流,所以每次一起用晚膳的时候,都是事无巨细的询问了解。两个大丫鬟则站在一边,不时的给两位主人布菜。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这雨季,自进入六月份以来,连日下雨,持续到如今已一个多月了,按照往年来看,只怕又是要下到八月了。
“这连日下雨,我们曹家职田佃户今年的收成只怕又是不太好了,不知道到年底,又能留下多少口粮,又将会有多少人饿死……哎!”高夫人终日礼佛,终究心善,想到了这连月下雨所造成的后果,不禁唉声叹气。
之前曹奕完全不管家里的任何事情,这一年下来,随着自己想要融入这个世界的心态转变,也开始慢慢接触家里的一些产业。至少知道现今家里有数万亩良田,几个繁华地段的宅院、数十间铺子……
曹奕想起之前在江宁城外乡间田野看到农户耕种,确实农业技术水平较低,而且发现他们种植的还是谷子,学名叫栗,也就是现代的小米,根本不太适合在常有雨季的江宁种植,按照江宁的土壤性质和气候状况,理应种植小麦和水稻才对。
自己既然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未来,受过大学高等教育,而且在当初那个资讯无比发达的年代,虽说没有具体关注怎么耕种,但即便只是偶尔的接触相关方面的信息,也足以让他在这个时代成为农业耕种方面的理论专家了。
所以吃完饭后曹奕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按照目前大炎朝的工匠水平结合未来的记忆,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把秧马、龙骨翻车、踏犁的工艺图画了出来。第二日就吩咐府里的木匠火速把这些农具制作一份出来,同时让府里的管事,派人到南方杭州府购买大批小麦和水稻的种子回来。
半个月后,采购至南方的小麦和水稻种子便已从杭州府运到江宁了,接下来就是怎么说服那些佃户放弃种植现在的谷子,改种小麦、水稻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小麦和水稻尚且没有大面积推广种植,更何况是以未来的小麦水稻套种方法了。但是曹奕却非常清楚小麦水稻套种的优势,一个季节下来,便相当于收获了两茬庄稼。
当曹奕让那些佃户改种时,很多的佃户是相当排斥甚至抗拒种植,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持有怀疑和不信任的态度,更何况今年的收成本身就不太好,缴去给主家后,自己家里剩下多少余粮还尚未可知。
到最后曹奕也不得不搬出主家的身份,强制性地让那些佃户把其中一半的田地都拿来套种小麦水稻。未改种的田地,从原来的亩缴五升降至二升,改种的田地则是来年再进行收缴,如若改种田地今年收成不好,来年再自行替换种回谷子即可。若收成好,则来年同样亩缴二升即可。
花了数日时间,终于才让那些佃户各个签字画押,同意拿出一半田地来套种小麦水稻。同时主家还免费租赁给他们秧马、龙骨翻车、踏犁等农具,并教导他们如何使用,还告知他们各种各样天然肥的制造使用方法。
前后近一个月时间,曹家公子曹奕隔三差五的就往江宁城外的耕地跑,自然又一次引起了江宁城内众多世家子的议论和嘲笑:
“大半年没见到曹哑八,据说病已经痊愈了,一直在家熟读圣贤书,结果竟然读会了怎么种田,还能教那些世代耕农的佃户们种田,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君子远庖厨,但是要近耕种啊,依我看啊,也只有曹奕曹公子才真正称得上江宁真君子啊!”
……
此种正面调侃,背后诽谤,嚼口舌的话语,在江宁城的上层圈子就犹如飓风般的速度流传着,曹奕曹公子的又一件“光荣事迹”被人所熟知、讨论和嘲笑着。
这次就连曹奕的娘亲高夫人都在吃饭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提了出来,告诫他当下当以学业为重,做些读书人该做的事情才是正道。
不过话说回来,之所以每每曹奕作出有异于身份的出格事情,都能被别人所知晓及传播,往往就是一些无聊二世祖看到曹奕的马车出门,就远远地吊在后面,看看曹家公子今儿个又去哪里做哪些蠢事,好回来茶余饭后与人说道,掌握第一手谈资。
随着天气变得晴朗,曹奕要去指导家里的佃户们如何施肥,告知他们需要在插秧前将有机肥撒入田里,然后利用龙骨翻车放水灌地,再利用踏梨深翻田地,将肥料翻入土壤底层,同时将底层的土壤翻至稻田最上层,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利于土壤肥力全面增加。
当然有机肥的来源,无外乎收集鸡鸭、人畜粪便加上枯枝落叶等物,采用堆肥和沤肥的方式制作,所以空气中自然就有比较重的味道。
所以今日跟在后面的那些二世祖,无一不是捂着鼻子跳脚呵骂曹奕有负圣贤、有辱斯文的。柳白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轻声对曹奕道:“公子,您说那些人是不是有病,我们又没有逼着他们跟过来,自己不走反而骂起您来了,也没有人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走啊!”
“读书人的事情,谁知道呢?”曹奕撇了撇嘴。
柳白卿细细的品味着这句话,哈哈一声笑了出来,“公子,您也算是读书人哦。”
“我只是认识字,但不算读书人,你没看到那些读书人骂我有辱斯文,不屑与我为伍吗?”曹奕认真地说着……
确实啊,公子如今的行为,一点儿都不像是读书人,也有点令人看不懂啊?柳白卿心里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