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是从离皇宫颇有些距离的东城馆驿之中赶来的,再加上之前一路劳累困顿,早上便起得有些晚了,所以直到早朝都将要结束时,.
虽然这种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年代已没多少人在意了,但杨震这回却依然小心地遵守了这条规则。因为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已成了满朝官员的众矢之的,能不露破绽还是不露的好。所以即便他已离家数月,心里也很是想念张静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馆驿投宿,只派了一名部下赶去家中报了平安。
好在杨震毕竟身份不一般,而且曾在皇宫里当过一阵子的差事,倒还能与守卫宫门的禁军搭上话,又亮明自己是奉旨钦差前来交旨的身份,这让这些普通禁军也不敢太过为难他,赶紧派人进宫传递消息。
可偏偏今日这情况却有些不同寻常,在一听说杨震在宫门外求见后,守候在太和殿外的一名年轻内侍立刻就不假思索地快步来到殿门前,趁着里面肃静一片的机会就跟皇帝禀报了起来:“陛下,锦衣卫镇抚杨震在宫外求见。他说自己是来交旨的……”
不对啊,照道理,他不应该还在千里之外的江南么?怎么就已出现在皇宫外面,还多出个来交旨的身份了?他奉了什么旨意?
因为一时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官员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有梁来兴因为心里隐隐的不安而再次开口:“陛下,朝会之上让杨震这么个锦衣卫镇抚进来怕是有些不妥吧?”
可这时的万历底气已然很足了,面对如此反对只是淡淡一笑:“杨卿乃是奉了朕的旨意去办差的,现在回来交旨依然还是钦差身份,怎么就不能进来参与早朝了?而且,梁卿你和几位卿家不是在弹劾杨卿么?既然如此,何不当着他的面把事情给说明白了?如此,朕也好根据事实来做出定夺嘛。”
而其他殿内官员,则立刻就按捺住了巴结张居正痛打落水狗的心思,决定来个静观其变,看杨震到来后会是个什么表现再做最终的选择。
伴随着这一声宣唱,杨震步履扎实地踏进了太和殿,只到群臣排列的末尾处,便恭敬地跪了下来:“臣锦衣卫镇抚杨震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还大力地磕了三个头。
殿上众人所有会有如此表现,只因为眼前的杨震模样确实狼狈了些,别说不像是来面君交旨的,就是一般外出出门的百姓,都比他要体面些。只见他身上的衣裳沾满了尘土不说,还有着多处破损,再加上脸上胡子拉碴的模样,怎么看都跟个逃荒出来的灾民似的。若非大家都这位确是杨震,只怕都要把他看成是冒名顶替之人了。
“还请陛下恕罪,臣昨日才进京城,之后忙着安顿手下受了伤的兄弟,只在馆驿中歇息了两个时辰,之后便赶来宫里交旨,一时倒忘了自己身上的情况了。”杨震说着再次躬身道歉。
万历听出了杨震话里的意思,便微微一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卿你身上显然带了伤,又说有锦衣卫也受伤了,难道还有人敢伤锦衣卫不成?”
“什么?”众人闻言不禁大惊失色,不单是皇帝和一般的臣子,就是梁来兴等几人也是一脸诧异,不敢相信在这大明天下居然还会发生这等事情。
当然,也有人暗自在心里转着念头,觉着杨震或许是在说谎,只是他们也猜不透杨震为什么会说这么番话,难道是为了博取同情么?
“臣遵旨。”杨震这才站起身来,用平静的语气将自己等人在江南离开后,遇到敌人袭击的种种状况道了出来,直说到最后的松罗镇之战,末了才道出了自己的看法:“之前臣虽然有所猜疑,却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松罗镇一战后,臣却从那些贼人手上缴获了许多军中惯用的弓弩,另外,也从那些被杀的敌人身上搜到了数枚军中腰牌,这才确信那一路之上几次欲杀我们的竟是我大明军队……”
杨震低头道:“臣不敢欺君,这儿便有一枚臣缴获来的腰牌。”说着,他便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木质腰牌,递到了一旁的太监手里。
“臣在!”此时的兵部尚书已换了人,乃是正值盛年的方逢时。一听皇帝招呼,他赶紧出班答应,随后小心地接过那腰牌,在端详了片刻之后,点头道:“启奏陛下,这正是我大明军中通用的兵卒腰牌,根据上面的记号来看,乃是属于徐州卫所的凭信。”
“臣遵旨!”方逢时忙答应一声,又瞄了一眼杨震,心知这次的事情一定小不了,这家伙还真是个能生事的主儿啊。
但他才刚想开口,杨震却又早他一步说话了:“陛下,其实并不需要如此费工夫详查,若臣所料没错的话,此次臣等被袭应是出自华亭县的徐家,也就是徐阶老大人的家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