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太原李家的人在外求见。”一名亲随来到门前朝堂内正自品茶沉吟的杨震禀报道。
这已是腊月二十二日,眼看着年节都要到了,但杨震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在对自己针对蒙人的策略做着最后的完善。听到是李家的人到了,他方才睁开眼睛,点头道:“把人请进来说话。”
片刻之后,三名中年男子就来到了杨震面前,并在行礼的同时报出了自己的姓名,正是邓愈、李照和李浩三人。
听他们各自报出身份来,杨震不觉有些好奇地看了这位邓愈一眼,他作为李氏外姓,居然先其他二人报出姓名,显然其在李家中的地位很是不低了,而且看另外两人的态度,显然也是以其马首是瞻的。
“邓先生,两位李兄不必多礼。今日本官请你们前来,却是有一事相求。”在一番寒暄见礼后,杨震便迅速入了正题。
邓愈也果然没有叫杨震失望,当即做主似地道:“学生知道杨大人召我等前来乃是为了对付草原上的鞑子,我家东主已有所决定,一定会支持朝廷和大人的这一决定的。”
“哦?如此说来李珩李家主倒是深明大义得很了,本官深感佩服。”杨震赞叹似地道了一句:“此事若成,本官定当向朝廷奏明一切,也好为李家请功。”
“多谢杨大人夸赞,李家委实愧不敢当。”三人赶紧谦虚地说了一句。
“不过……”杨震却又把话题一转:“毕竟事关重大,我要用你们的正是你们对草原各部的熟悉,所以在此之前,你们也得让我有这个信心才是。”
“大人所言甚是,我二人几年来一直都和鞑子有所往来,故而对那儿的地形,还有各部的分布很是熟悉……”李照赶紧表现似地说道。只是话一出口,才觉得其中有些问题,神色里颇见尴尬。
这几年来,虽然大明与蒙人的战事已很少,但双方依然是对立关系,就连官方的榷场都是时开时关的,民间的贸易往来自然更被官府所禁绝,若有走私的,一旦被查到了,罪名可是不小。虽然北边的人对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是官军也不大理会各大世家的如此行为,但这毕竟是不能摆出来说的。
见这位居然如此堂而皇之地把自家的把柄送过来,杨震不觉感到有些好笑。不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自然不好说什么,便当作没听到,只是看着两人道:“事关重大,口说无凭,我却是要考考两位的。”
李浩为了消除这尴尬的情景,赶紧点头道:“大人请问便是,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好,那就请你们各自说说鞑子境内的地形和地理吧。”杨震先从简单的入手。
对此,李照两人的确所知甚详,毕竟他们一年里可有半年多是在蒙人草原上往来,当即就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从草原的河流,到山脉,再到一些海子(即湖泊)可谓了如指掌了。
听他们如此说来,杨震也不觉频频点头,显得很是满意。看来李家这次确实是有助自己之心了,虽然不知他们是被迫于形势还是真有这份觉悟,但看起来却要比钟柳两家要更识相一些。
在二人说了好一番后,杨震才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头,接着问道:“那你们对鞑子各部的分布又了解多少呢?”
“这个却不敢说了解了,只是有所判断。因为鞑子各部向来逐水草而居,每过一两年都会换个地方……”李照忙道。这正是杨震此番策略所遇到的最大困难,不然都不需要请这些所谓的向导来了。
好在李照随后又道:“不过此事也不是说全然没有办法解决,毕竟他们也有自己的习惯,再加上草原之上水草丰寡总有定数,各部之间亦有纷争,所以各部落也总是在那几个点之间往来罢了。”
说着,两人又好一通的介绍,说得也和之前一样的详尽。显然,这两人也得了李珩的意思,是要在杨震面前尽量表示出自己的诚意来了。
杨震仔细地听了一下,再对照自己作为锦衣卫都督对草原形势的了解,便知道这两人所言确实非虚了。这让他更是满意,点头道:“两位肯如此为朝廷效力我已记下了。待此番事成,我必不会亏待了两位。”
“多谢杨大人,为朝廷办事,草民敢不尽心。”两人赶紧起身相谢道。
“不过因为事情紧急,所以这个年你们是无法在我大明境内过了,明日,最迟后日,你们就将离开大同前往草原。”到了这个时候,杨震也不作隐瞒了,当即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李照两人虽然稍微愣了下,但还是马上就一口应承了下来。本来前几年里他们也没少在外面过年,倒也无所谓了。
待说完这一切,杨震才叫人来安排这三人暂且在自己的钦差行辕里住下。就在李照二人依言退出去时,邓愈却突然拱手道:“杨大人,学生尚有几句话要说。”
“哦?你且说来听听。”杨震早看出此人另有来意,不然李家只消来李照二人即可,不必多派这么个人来。
见他们都出去了,邓愈方才逢迎似地道:“大人此番能做出如此反客为主的决定,实在是令学生大感佩服哪。若是换了其他官员,即便想到了,也是不敢实施的。”
对此吹捧,杨震只是淡然一笑,不过对自己的这一决定,他还是相当自豪的。
其实这次针对蒙人的策略,早在几年前,他第一次来山西,并因为种种原因而沦落到草原上,见识了草原各部外强中干的自保能力时就已产生了。
当初察哈尔部是何等的强盛,可居然在面对当时极其弱小的盖乞部时都会在一夕之间大败亏输,那他们自身的自保意识有多差便一目了然了。
杨震知道,这是明军将这一祸患彻底铲除的大好机会。都不用太多人马,只消几千精锐,分散进入草原,就足以对草原各部造成极大的伤害了。
而这一策略,早在数年前的西南就曾成功的施行过,也证明这确实是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所以当这次再与蒙人发生争端时,杨震就决定实施这一几乎可称得上绝户计的策略了。
只要这些人马杀伤足够多的草原牧民,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不消数年,草原上的人口就会锐减,到时蒙人就再不会大明的心腹之患,反倒要担心随时可能侵略自己的大明军队了。
杨震心内的自得,并没有瞒过邓愈,他便又道:“大人此举对我大明,尤其是对我北地的百姓和军队来说是极大的功劳,传之后世也是不让先贤的。只不过……”说到这儿,他似是卖关子般的一顿。
“不过什么?”杨震顺着对方的话头问了一句。
“不过以学生之见,此事恐怕不是所有人都乐见的,尤其是朝中那些大人们,或是出于嫉妒大人你接下来的功劳,或是某些想法作祟,他们很可能会提出不同的看法,比如说认为大人此法过于凶残,有位天道仁道,不是我天朝上国能做出来的。”邓愈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杨震的神色。
杨震听他这么道来,先是一愣,随后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最后更是皱起了眉头。
经对方这么一提醒,杨震还真觉着那些朝中大人会这么说这么做了。如今大明理学大行其道,官员里有的是食古不化之徒,总是满口的仁义道德。
虽然这些人在朝中没多少势力,但因为深合当今的潮流,所以无论在民间还是官场都有一定的拥趸和受众。一旦真叫他们以仁义道德的名义来针对自己,自己身在大同还真不好应付了。再加上那些本来就与自己有隙的家伙帮着敲起边鼓,这件与国与民都大有裨益的事情还真可能被他们给破坏了。
想到这儿,杨震的眼中便闪过了一丝精芒来,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就是皇帝站在自己这边,有些事情也不好办哪。
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一点,看着邓愈道:“既然邓先生这么说,想必是有什么应对的办法了?”
邓愈精神陡然一振,知道自己最后的表现机会来了:“学生只是有点自己的看法,却不敢自认一定能帮大人解决如此难题。”
“且说来听听。”杨震顿时来了兴趣,忙道。
于是,邓愈便把自己之前所想出来的主意道了出来,还说得颇为仔细,生怕杨震不能明白个中的妙处。而杨震在听了他的一番分析后,眼中也不觉放出光来:“着啊,这确实是个解决问题,甚至可以借机敲打那些官员一番的好主意。好,邓先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大人过誉了,这只是学生的一点愚见罢了。”
“邓先生过谦了。对了,听你一直称自己为学生,看来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了?可有兴趣入我锦衣卫为官哪?”终于,杨震道出了邓愈最希望听到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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