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深深看了鞠子洲一眼:“姑且算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为什么一定要我被他们骗一次?”嬴政又开始疑惑:“受骗难道还是什么好事吗?”
“受骗是一等一的坏事!”鞠子洲笑了笑,摸摸嬴政的脑袋:“如果有得选,师兄不会想让你受人家骗的,但是没办法呀!”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还会被人家骗?”嬴政皱了皱眉。
“那是肯定的!”鞠子洲踞坐下来:“你要做秦王,肯定是要经常被人家骗的,所以师兄希望你以后还是能够分辨别人言语的真假——包括我,有时候可能也会骗你!”
嬴政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宛如绝世的剑客,锋芒毕露:“是么?我怎么觉得你不会骗我?”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鞠子洲问道。
“没有为什么!”嬴政昂首说道:“你不会骗我!”
鞠子洲微微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竟从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看到了一丝威严霸道的意味。
鞠子洲定了定神,将杂念驱除:“你是如何发现方才那儒人的话是谎言的?”
“因为那些言论与你交给我的道理、以及我自己看到的事实是相违背的!”嬴政傲然说道:“无论高级游侠还是低级游侠,爱财宝的心都是一样的;无论赵王,还是赵国贵族,爱财宝的心都从未断绝过!”
嬴政清秀的小脸上浮现与年龄严重相悖的轻蔑:“我所见过的所有人都在逐利,我父亲因为要逐利,所以抛妻弃子,七年来不闻不问;我外祖看我之时,眼中不见半分慈爱,看我之时,眼神与看囤积的财货时不差分毫!”
“陈河是底层游侠之时,所求的就是名利,如今,他成为了高级游侠,所求的依然是名利,只不过是更高的名利!”
“所以你不相信“德行”么?”鞠子洲问道。
“对!”嬴政认真点了点头:“我现在只相信我能够把握住的“生产关系”!”
鞠子洲叹气:“那么之前的疑问呢?”
“之前的疑问是真的!”嬴政苦着小脸:“我还是没能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慢慢来!”鞠子洲笑了笑:“会到咸阳之后,有了具体事例的经历作为阅历补充,师兄就可以给你讲下一课了!”
“下一课?!”嬴政眼前一亮:“学了下一课,我就能想明白我现在的一切疑惑吗?”
鞠子洲想了想,说道:“学了下一课,你会明白目前你所疑惑的这些问题——但你心中也会出现更多的疑惑!”
“踏踏踏踏踏踏踏”
两人说话间,忽然感到地面在有规律地震动。
鞠子洲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地震了?”
嬴政此时表现得比鞠子洲镇定得多:“是骑士,不少于五十骑!”
此时是战国末期,生产力的发展促进了社会进步,过去战场上的绝对霸主战车已经被更加快捷的骑兵击败,如今是骑兵的时代,赵国、燕国、秦国,乃是七国之中骑兵最多的国家,嬴政虽然寄居于赵国,但是他毕竟是贵族,这方面的见识还是比鞠子洲多一些。
“骑兵么?”鞠子洲捂住怦怦跳的心口,缓缓坐下,接过嬴政倒的水,慢慢喝了一口,方才被惊吓到的心似乎也随着这一杯温水一并落入腹中。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骑兵?”鞠子洲很有些惊骇。
他原本以为,不过就是冷兵器时代落后的骑兵而已,马匹最高时速也就是一辆鬼火的速度,甚至很多时候道路崎岖,连鬼火的速度都不会有。
骑兵,充其量就是一群鬼火中年冷兵器士兵。
但如今隔着房子都能感受到的地面震颤却着实让他收回了自己现代人的傲慢。
嬴政打开了窗户,看到一群黑甲骑士静立于客舍之外,正与舍人通递信物。
嬴政紧张极了,他咽了一口唾沫,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客舍外的骑士。
忽然,黑色皮甲的骑士首领感受到了来自嬴政的目光,抬头向嬴政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骑士有一瞬的犹豫,随后果断躬身揖礼:“蒙衍,拜见君子政!”
嬴政呆住了。
鞠子洲挑眉。
蒙氏的人?
是秦异人派来接嬴政母子的么?
嬴政深深吸气,缓解了心中的紧张,以略微干涩的声音朗声问道:“你是何人?寻我做什么?”
“禀君子,我乃是姬姓蒙氏子衍,爵官大夫,职骠骑百长,奉王后命,前来迎接太子妃与君子政!”蒙衍高声回答。
嬴政很高兴,提起的心终于落下:“甚好!”
鞠子洲挑眉。
奉……王后命?
鞠子洲有些犹疑。
如今秦异人已经归国数年,值此秦昭襄王身死之际,被即王位的安国君封为太子,他可以说是稳稳的下一任秦王。
但他的妻、子,竟然并不是他自己派人来迎接。
这很不合理!
太不合理了!
嬴政目视下方蒙衍缓步进入客舍,激动无比,连忙拽着鞠子洲的手回到主席坐好:“是秦国派来来接我们的人!”
鞠子洲摇了摇头:“是秦王后派来的!”
“那也是秦国的人!”嬴政说道。
兴奋了好一会儿,他慢慢平静下来,问道:“王后派来的和其他人派来的有差别吗?”
“区别很大!”鞠子洲说道:“王后派来的人比你父亲派来的人先到,或者干脆就只有王后派来的人,而没有你父亲派来的人,这都是不太合乎常理的!”
嬴政敏锐而聪慧:“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所掌握的“关系”不如王后的多?”
“恐怕是这样!”鞠子洲点了点头:“我们驻跸于此已经五日,此处距离秦国都城咸阳有约莫四百里的路程,快马两日夜而返,你父亲如果对于基层的掌握程度很高的话,那么他应该已经得知了消息,并且派出了人来迎接你——无论他在意不在意你和你母亲,他都要来迎接。”
“因为你们是赵王递交了国书之后礼送回来的。”
“但他的人并没有到,先到的反而是王后的人!”
“这起码就说明了,你父亲对于基层的掌握比不上王后。”
“另外……王后于情于理是不应该派人来接你们的!”
“她派人来接我们,是有求于我们?”
“有所求,于你!”鞠子洲看着嬴政:“小心应对,你父亲和王后华阳夫人的关系怕并不是传言之中所说的那么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