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此时一阵骚乱。
净听得到外面那些人细碎的恐惧,知道他们此时应当已经乱了。
是啊,眨眼之间失了一半的自己人,而敌人甚至连脸都没有露一下,这种情况下,没有多少人能够保持冷静理智的。
外面这些人,已经比赵人韩人和魏人强了。
起码,他们现在还没跑。
净这样想着,慢慢深呼吸,平复心情。
他耳边,惨叫声仍在继续。
身后的呼吸声似乎乱了。
是醒了吗?
他这边刚刚有些分神,便听得屋外凌乱的脚步声。
屋外的人,跑了!
净心中一喜。
在交战之中,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如果胆气不失,正面对抗,即便是不能获胜,对方也要谨慎,不敢强攻。
可是,只要一方阵脚乱了,开始逃跑,那么敌方哪怕只有一个人,都能追着一群人,砍瓜切菜一般的杀人。
如今对方逃了,正是取死之道!
净起身,紧握剑柄,想要追击。
走了两步,忽而耳边听到门外一柱隐蔽的呼吸声和剑刃从剑鞘中缓慢抽出时候的细碎摩擦声。
净脚步欲顿而未顿,来不及思考,他的身体便做出了应对。
他继续向前走,行走过程中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柄铜刀。
他手持铜刀,向外猛然追出去。
速度很快,出门没几步,身后的黑暗之中,一柄剑迅速精准地朝着他的背心刺了过来。
净一步不停,反手将铜刀掷出。
“当”
金铁交鸣。
对方迅速变招,以长剑格开了铜刀。
一朵焰星炸开。
这转瞬而逝的细微光芒不足以让双方看清楚对手的面目。
净往前跑了几步,半蹲下来,一手握持剑柄,一手按在剑脊。
他胸中烈火燃烧。
嘴角不由勾起来。
刚才这一合,他已经确定了对方的手中是没有甲胄、没有弓弩的。
从声音听来,对方的兵器是一柄材质极好的铁剑。
甚至,可能是传闻当中的钢剑。
秦国目前的大部分优质武器,都已经更换了材质,换成了更加廉价且性能更好的铜铁炉出产的铁剑。
王二五百主说过,铁比铜更坚固,同时更加便宜,所以铁制的武器,可以比铜质的更长。
在战斗中,武器长一点,是很了不得的优势。
秦军在去岁的战争之中,便是凭此优势,给与敌人重创的。
而军队里的武器,虽然造型、包括武器质量都不如一些贵人家里自己采购的武器那样是用了精钢。
但制式武器最大的特点就是,它很长。
比外售的绝大多数武器都长!
武器长,就是优势!
净静下心来,仔细聆听。
他耳边,慢慢响起了刻意放缓了的脚步声。
对方轻轻的向前走了半步,随后刻意的重一些向左前方走了一步。
然后,他往后退了。
诱敌以细弱!
王二五百主曾讲过的手段。
故意给出一点破绽,引诱敌人来攻击,然后自己以逸待劳,在其锋芒正炽的出击之时不击,在其戒心最强的试探之刻不击,而专在其收缩回去,准备下一次攻击时候出击。
净是记得的,
他们以此手段,曾无死伤地吃掉过魏人的一百五十人。
那时候,他们只五十人。
对方不逃的话,他们自己就要转身逃跑。可是对方才放下戒心,便受到袭击,所有人都慌乱无比,根本就没有回头冷静的看一眼的心气,一心就是逃跑。
不逃,还不一定会死!
净笑着,深吸了一口气,解下身上麻衣,缠在左手,而后轻手轻脚地向先前对手踏步的方位走过去,左手护在自己咽喉处,右手半弯,握紧了铁剑。
黑暗中,脚步声很微弱。
但靠近一些,还是能够听得到。
忽然,一道武器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传过来,净想也不想,伸手去承受了这一击,发出一声惨叫,并且重重地向后退。
一边退,他一边用左手抓住了那只击中了自己的武器。
那个重量……
是掷过来的,是刚才净自己掷出去的那柄铜刀!
净心念转动,立刻做出痛呼声,并且手持了那柄铜刀,左右挥砍。
漆黑夜色之中,对方不轻不重地向前走了一步。
净似乎慌张无比,朝着那个方向挥砍。
“你竟然听到了啊!”一声带着嫌恶与恶意的赞叹。
先前听到的那个趾高气扬的声音响起来了。
净想也不想,将武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挥砍。
但什么也没有砍到。
“你这种贱人,居然也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击杀我的四名手下!”对方赞叹着,在另一个地方踩出脚步声。
净不说话,只是重重朝着那注定空白的位置挥砍。
“我瞧你身手似乎挺不错的,不若拜我为主?”那人轻佻说着:“我可包你此后衣食无忧!”
净咽了一口唾沫,闭上双眼。
听不到呼吸声。
“怎么样?考虑考虑?”那人似乎有商量的意思。
然而他一步一步地变换着位置。
净蓄了力气,再次将铜刀掷出去。
“铎”
铜刀在墙壁上撞击,弹落。
“啧啧啧”对方笑起来了:“你这贱人,心智倒还算坚韧的,我都有些不舍杀你了!”
他径直走了上来。
然后,他在距离净只两三步的位置停下来了。
“方才我掷出兵器的高度,距地面四尺有余,你这贱人既然被击中,那么想必应是伤在腿上、或者腰腹之间。”
“从你这一时并不十分变动位置来看,你应当是失了行走的能力吧?”对方哈哈笑着,向前走,又猛然后退。
宛如狸奴子耍弄老鼠,既不杀,也不放,只是嬉戏一般。
如此试探了好几次,他这才放下心来,向后退去:“你跑不掉的!”
他如此说着,点起了火。
灯光亮起的一瞬,净一剑刺出去。
“噗”剑刃刺破肚肠,那人想要动作,净手腕翻动,剑在他腹中正反搅动两圈。
“你……”他惊恐万分,又畏惧无比。
净从他手中接过灯火和长剑,并在他面前晃了晃缠着麻衣的左手。
“有趣吧?”净咧嘴一笑,猛虎张口,腥风扑面。
“你这贱人……”
“能活下来的才是贵人!”净冷笑着:“王二五百主曾说过的,赢家才能有贵贱,输家不会有任何体面!”
那人双手捂着自己腹间被剑刺穿的窟窿,满眼的不敢置信。
“我竟然,被一个贱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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