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城门,我有要事面见尹将军!”夜色下一员骑兵浑身浴血,策马停在邯郸北门前大喝。
守城兵士看见是自己人的服饰,不疑有他,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将这人放入。
尹楷刚在城头巡逻了一阵,见赵嗣还不回军,忽听军士回报,心头便是一惊:“糟糕,必定是赵嗣出事了!”
他快步走下城墙,正迎上那个浴血骑兵被人扶着过来,只见他满身带伤,几乎看不到一处完好处,已经是奄奄一息。
“发生什么事了!快说!”尹楷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想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他拖起这个将死骑兵的身子,怒声问道。
“咳咳,赵嗣将军中计,遇难于乱军之中,三千人马折伤大半,剩余残兵于城北遇了埋伏,正在拼死一战,小人舍命前来报讯,万望将军前去——”
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完,便身子一软死在了地上。
尹楷双拳握紧,两眼简直要冒出火来,这时其他三门传令也纷纷来报:“黑山军已到城外五里处,耀武扬威,正在准备攻城!”
尹楷又气又急:“好狡猾的贼人,我先声夺人不得而反为其所制!”
但是着急也没有办法,尹楷登上城墙,几乎有些绝望地看着邯郸城四面冲天的火光,黑山军如四条火龙把小小的邯郸城围困起来,鼓声阵阵,城上士兵个个面露惧色,他们也听说了赵嗣惨败身死的消息,三千人马无一生还,想到自己很快也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不由个个小声呜咽起来。
“哭什么!”尹楷本就心烦意乱,听了这些哭声更加大怒,他冲过去揪出几个哭得厉害的士兵,几鞭子抽下去,把这几个士兵的头盔也打落了。
“将军,我们不想死啊!”那几个士兵瑟瑟缩缩地躲闪着尹楷的鞭打,泪水和鼻涕齐流。
尹楷还要再打,鞭子却停在了半空,因为他看到了这些士兵的脸,还都是稚嫩未脱的样子,很明显不会超过十五岁。
“你们年纪多大?”尹楷厉声问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
“说!”尹楷加重了语气。
“回将军,我十三!”
“十二!”
“十一!”
……
“太不像话了!”尹楷勃然大怒,朝廷严令须得十五岁过后方可入伍,虽然很多人为了全家免于徭役而谎报年纪入伍,尹楷却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在他的治下发生,他咆哮如雷道,“赵嗣呢,把他给我找来,看他做的好事!”
身边有其他士兵偷偷告诉尹楷:“将军,赵嗣将军已经阵亡了!”
尹楷突然沉默下来,不觉两行眼泪潸然落下。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气绝的骑兵突然一动,摸出腰间匕首,身形抖动之间,已经放倒了几个士兵,然后拖到暗处换上对方服饰,又奔到一处城墙死角,招呼一声,竟有十几条人影现出形来,个个着夜行衣,黑巾蒙面,身材颀长纤瘦,竟然是一众女子!
“魅姬姐姐有令,在城中暗杀几名大将,然后栽赃给高燚等人,彼时我等在于城内四处放火,乘乱赚开四门助褚帅入城!”
“喏!”
此时高燚与赵云早已换了甲胄,高燚知道大军压城,不管是守将尹楷还是沮鹄本人,还是急于报当日之仇的褚飞燕,都不会让他乖乖闲坐在邯郸的客栈里看戏。
高燚连日来一直奔波不息,多日不曾梳洗,现在理了须发,沐浴过后,一身亮银战甲加上张颌所赠亮银枪,跨上浮云马后真个是俊面如玉棱角分明雄姿英发气度不凡,与先前不修边幅的黑煞神形象大大不同,连落月本人都看得一呆:“盗马贼你这是脱胎换骨了不成?”
高燚哈哈狂笑:“怎么,被我的俊朗外貌看得春心荡漾了不成?不过你是有男人预定的了,我可不想当第三者!”
第三者,男人预定这种词落月幸亏是听不懂,否则高燚身上又要多几个透明窟窿了,不过春心荡漾这个落月还是听的明白的,果然,喜欢用剑说话的落月一个瞬息间就拔剑到了高燚面前。
高燚已经习惯了落月这一套,知道不过是吓唬自己而已,但高燚也不敢大意,立即举枪隔开落月惊鸿剑,正好瞥见枪身之上当日落月所刻的“落月”二字,忽然心念一动,大笑说道:“自张颌将此物赠与我之后,一直未能起个响当当的名号,不足于震慑敌人,既然落月妹子帮忙刻了这两个字,我便借花献佛,唤它做落月神枪如何?”
落月面色微微一红,嘴上却道:“不好,平白污了我的名号,待我削了它去!”
说罢落月还真的出剑要削,高燚哪里肯同意:”别别别,这也算是定情信物了,既然要削,那日何必又刻上去呢,我须得好生保管才是!”
“盗马贼你是皮紧肉痒活腻歪了不成!”
这下可惹恼了落月,她柳眉倒竖,手腕一抖,长剑泛寒,真个要刺,忽然只听一声呱噪,但见一队士兵呐喊而来,当先一员将官跨马执鞭,竟是一脸杀气。
高燚不明就里,笑着对身边玉人道:“落月妹子休闹,果然人家来请咱们帮忙了,不让被看了笑话!”说罢转向马上*将官“军爷好——”
高燚话没说完,那将官忽然拔下佩剑,指着高燚对身边人喝令:“左右,拿下逆贼高燚!”
“刷刷刷”此言一出,这些士兵纷纷抽出兵器,将高燚三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我看你们谁敢放肆!”情势急转直下,高燚三人都是一惊,赵云挺枪喝问道,“伤我兄长者死!”
他本就杀气森森,这刻豪言凛凛,前来抓捕高燚的人都被吓得后退几步。
落月也待发难,高燚却扯住她的衣角,又喝住赵云,在马上拱手对那将官道:“军爷,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自半月前来了邯郸,一直在此客栈养伤,今日听闻敌军围城,正要踊跃一战,如何反成逆贼?”
那将官被赵云吓得也是一惊,但还是强自镇定道:“逆贼还敢狡辩,你明明是黄巾细作,明为养伤,实则暗杀多名将士,正是尹楷将军差我来拿你!”
“……”高燚诧异地与赵云对视一眼,然后又道,“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定是有人陷害,我自去向尹楷将军说个明白!”
那将官却是一个手势道:“哪里容你去见将军,彼时再趁机行刺不成?”
“放屁!”落月身形一动,眨眼间便分开士兵到了那将官身后,不等他多说话,一柄长剑已经是凛凛压上后颈,“再敢胡说,剁了你的肉喂狗!”
高燚和赵云双双被落月的话震住,这个妹子还能再剽悍一点吗?
“这位军爷,一者,高燚做事一向行得直走得正,不会去做暗杀这样为人不齿的勾当,二者,军爷说那暗杀之人刺杀了许多将士,试问军爷,高燚若是那暗杀之人,会乖乖受缚吗?”
高燚咳嗽了两声,不紧不慢地说着这话,赵云也冷笑一声道:“兄长说话是客气,换句话说,我们若是凶手,你这厮够我们杀么?”
高燚与赵云大战褚飞燕的事迹谁人不知,也就这个邯郸城的所谓兵士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小人错了,小人有人不识泰山,还请壮士恕罪!”到底是见风使舵的高手,那个将官知道此刻再不认怂可就人头落地了,他虽然没有亲见高燚出手,但单看赵云的气势和落月的一招制敌就知道他再修炼一百年都不是对手了,此刻他只恨为什么尹楷要派给他这么一个棘手任务。
“落月妹子,不要为难他,他不过是个传话的,既然尹楷将军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不亲自解开这误会是不行了!”高燚摆摆手,示意落月放了那将官。
落月惊道:“盗马贼,人家这样对你了,还要去送死吗?有什么可说的?”
赵云也点头:“是啊兄长,反正他们也拦不住我们,你也休养好了,你不是一直要去皇甫嵩大人那里吗?听闻他已经领兵逼近*平原,我们前去投靠正可一展所长!”
高燚摇摇头:“这话说得好糊涂,云弟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在常山结义时盟誓的豪言,黄巾之乱,最苦的是百姓,褚飞燕刚得广平又觊觎这邯郸,即使他本人好心与民秋毫无犯,但你能保证他的麾下就没有趁机作恶的士兵?张机先生也说了,黑山五鬼,除了褚飞燕,个个无恶不作,我等不管身在何处,都应当惩恶扬善,激浊扬清,为民何惜身死,何计得失荣辱?”
落月悚然动容:“盗马贼,为什么这样的豪言壮语从你口中说出感觉怪怪的?”
高燚笑笑:“早就说过,因为盗了你的马,所以落月妹子你从此怎么都看我不顺眼了!”
赵云则是面带羞愧:“兄长说得极是!是我太过计较了!”
高燚走到赵云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云弟何须自责,你也是为了我好,这份心意我明白!”
说到这里高燚皱了皱眉头,既然暗杀的人蓄意把罪名栽赃在他的身上,那他也只有站出来奋起反击了。
但下一刻,高燚却生出了一个好点子,他自动将手中落月神枪奉上那将官手中,声音凭空高了数倍,似乎故意让什么人听见一般:“尹楷将军果然神机妙算,还请军爷前面带路,引高燚去见他!”
高燚这反常言行出乎所有人意料,落月与赵云要说什么,却被高燚制止:“不需多言,我自有主张!“
“壮士你——”那个将官却一头雾水了。
高燚伸出双手:“军爷是怕我发难吗?只管拿绳子来绑了我去也可!”
“他发什么疯?”看着高燚被绑得跟粽子一般被牵在那将官马后渐渐走远,落月嘀咕道。
赵云手里拿着自己和高燚的兵器,翻身上了浮云马背,神色肃穆道:“姑娘何等聪明,会想不到这一层,那些暗杀此城将士之人,必然是褚飞燕派来的杀手,兄长故意如此言语是想稳住暗处的那些杀手,他急于去见尹楷将军岂是要去领罪,实则是去保护对方!还有,兄长话中提到张机先生,是要我们快去药店以防那些杀手对张机先生下手!”
落月顿时醒悟:“这盗马贼话中竟有这样玄机,张机那里交给我,你速速跟上他们!万一对方人多,我担心盗马贼不能应付!”
赵云心里笑了:既然这样关心,何必又和兄长嘴上常常对掐?
二人默契点头,夜色之下一左一右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