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是允熥搀着老朱,其实老朱的身体很健康,允熥一点儿都不费力。允熥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朱闲聊,老朱会讲一些朱标小时候的趣事,也讲一些允熥小时候的趣事,还有聊聊当年打仗时候的间隙,和部将开玩笑,与谋士打哑谜的事情,就好像你有一个当年打过仗的老解放军爷爷,在和你聊当年的事情一样。
后世的允熥(孙林,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记得这个名字),爷爷在他出生之前就死了,没有享受到过这样的感情,今生之前和老朱的接触也不多,更没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非常享受这样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到了坤宁宫后面。允熥终于知道这里有什么了,是一大片————庄稼地。有的庄稼已经收割了,有的还没有收割,仍然站立在田地里。
老朱松开允熥的手,走到田地旁,转身对允熥说道:“还记不记得你七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带着标儿,还有你的二叔、三叔他们在这里除草,你和高炽还有济熺在一边玩耍,然后踩坏了一片庄稼,惹得标儿要打你的事情?”
允熥仔细回想了一下,完全找不到相关的记忆,但是还是答道:“只记得七岁的时候父亲打过我屁股,然后被二叔劝住了的事儿了。”
老朱笑道:“哈哈,樉儿(老二秦王)那是完全事不关己,才能一边笑着一边劝阻,棡儿(老三晋王)不也当时追着济熺要打他屁股,老四当时是不在,要不然高炽也好不了。”
又说笑一会儿,老朱把手一伸,一边负责看管庄稼的人马上把禾镰递上去,老朱走进田里,收割起来。允熥见状,也接过来一把禾镰学着收割。
允熥完全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虽然有专业人士(宦官)不停地指点他,但他还是效率很低,并且不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毕竟十四周岁的小身子板儿力气还小。虽想坚持,但是不得不作了没一会儿就停下在一旁休息。
老朱也只是多做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停了。他走到坐在一旁休息的允熥身边,阻止了允熥想要起身的意图,也坐到椅子上,对允熥说道:“你们这老十三(代王朱桂,非怡亲王胤祥)往下的,和孙子一辈儿的人我都没有带你们种过庄稼。以前标儿他们都是跟着我亲自种地的。今天带着你收割庄稼,不是想让你成为种地的行家,这一次半次的,也成不了行家;只是想让你知道种地有多辛苦,吃饭的时候要想着口里粮食的来之不易。”
允熥也是第一次对于没有各种农用机械时代的种粮食有多么不易有了明确的认识,有所触动。‘老朱因为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穷人出身,干过最苦最累的活计的皇帝,才会那么憎恨贪官吧。’允熥想着。
他开口说道:“皇爷爷,我知道了。”老朱看着允熥的眼睛,确定他是真的有所触动,才欣慰地说道:“你真的有所感动就好,不枉我带你来这里一趟。”
又休息一会儿,老朱说道:“我本来不欲让你现在就知道锦衣卫的事儿,但是今天正好碰到了,我也就顺势让你听一听。锦衣卫这种暗地里的职司,办起案子来多半会株连无辜,用刑酷厉,所以我在(洪武)二十年把锦衣卫办案子的差事除去了,只让他们掌管侦缉、追捕、搜集证据等。”
对于朱元璋的这个观点,允熥是比较赞同的。在政治还比较清明的时代,用锦衣卫这种审讯过程完全不在视线范围之内的机构办案子确实问题多多,而如果交给三法司这样公开的机构就好得多。不过,‘之所以之前锦衣卫办案子株连甚广难道不是你故意纵容的吗。’允熥心里想着。
老朱继续说道:“而之所以让锦衣卫监视大臣,是因为大臣们都不忠心为国,各有私利,为防止他们的盘算有损国家,不得不监视他们;正是对于这些臣下的监视,才能发现这么多的贪腐官员,并对他们加以惩处。”
在允熥看来,老朱的这部分观点有一定道理,毕竟,谁没有私心呢?老朱这么防着手下的官员贪腐,不也是因为这个国家是他的?没有私心的人才是凤毛麟角。
但是允熥觉得:第一,在封建社会是不可能杜绝贪污腐败行为的;第二,也不能用特务监视的方式来反腐。且不说使用大量特务也要花费很多的钱,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难道特务就没有私心了?就连古代阿拉泊使用无后的阉割之人当官都杜绝不了私心腐败,更别说身体正常的特务了。
要防范腐败行为还要靠制度。但是大明采用不了从汉到唐的制度。汉代到唐代之所以贪腐行为很少,主要原因是大多数官员都是世家子弟出身,这些人都是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都知道自己只要不是饭桶就有官做,自己的子孙后代只要不是饭桶也有官做,所以不会在当官的时候捞什么钱;而明代因为世族被蒙元沉重打击,很多北方的世族死光光了,南方的世族也损失惨重,同时由于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发展,和科举制的成熟,使得一个家族没有办法保证一直当官,只能当庶族地主,所以为了子孙后代和自己退休以后的生活,在任时拼命捞钱。这也是老朱发现一个贪官就杀一个,还是制止不了贪污行为的原因。
而宋代则是处于从世族地主向庶族地主过渡期内,各种贪腐行为也不少。允熥根据后世的各种方法,已经有了不太成熟的想法,打算在洪武年间过去以后实行。但是也不可能保证没有贪污腐败行为。(本段参考易中天的《品三国》和《品人录》,是后来整理后的文字版。个人觉得很有道理。)
老朱见到允熥不说话,认为是他对于自己的说法不太同意。因为朱标生前就和自己的观点不一样。他叹了口气,止住了话头,又说起别的:“宝钞的事情在我看来已经把什么都想到了,剩下的就是下头官员的活干的怎么样了,每天问问做的怎么样了就行了,这十天你多用心在军校上面,好好琢磨怎么办才好。”
允熥同样觉得宝钞这里自己能做的没什么了。让他去处理具体的事情他也搞不好,所以接下来是该去兵部处理军校的事情了。毕竟,那个也很重要。所以他说道:“是,皇爷爷,从明天起我每天早上去户部转转就到兵部去。”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随后老朱想了想,又说道:“你马上要封为皇太孙了,再‘我’、‘我’的说话不好,有失你的身份;从明天起,你开始就用‘孤’这个自称。”
允熥回道:“是,皇爷爷,我”看到老朱眉头一皱,赶忙改为“孤记得了。”他觉得很不适应,他‘我’这个自称用惯了,不习惯别的。并且现代人不管地位如何,自称都一样,所以他觉得很别扭。但是既然老朱下令了,只有遵从。
老朱说道:“在叔叔、兄弟等亲人面前,没有其他外人的情况下,可以使用‘我’自称,但是面对其他人都必须用‘孤’这个自称。刚才是为了让你记住,才用‘孤’这个词,以后不必在爷爷面前使用。”允熥点头答应。
又过了一会儿,就到了酉时二刻(下午6点)。允熥又扶着老朱回到乾清宫,爷孙俩儿又在一起吃了晚饭,允熥才回文华殿。
回到文华殿,允熥先是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听王进汇报了今天的情况。见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看了看书,整理了一下今天的思绪,上床睡觉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