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续宾说道:“我家主人想请你家的二儿子到京城与我家的少爷,就是前些天我们从村子里接走的少爷,一起上学读书。我家主人说了,一定让他的吃穿用度与我家的少爷一样。”
虽然他话说的隐晦,但是于胜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就是让他的二儿子于诫干一个类似于书童的活儿。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不错,献出去一个儿子让全家的日子都过得不错,这是大多数家庭都能做出的选择,只要他们儿子很多。
但是华夏的农民都是多疑并且狡猾的,所谓的民风淳朴都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某种骗人或者赚钱的手段而已。但是拐卖小孩儿的事情可是由来已久,虽然面前的这些人都是衣着考究,光衣服的价值就超过了他们全家的价值,但是于胜因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还是很怀疑。
于胜继续问道:“你们的主家是什么人家?”
李续宾一看就知道自己不说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又不是饿死人的时候,谁会愿意不明不白的让自己一个才几岁大的儿子跟着别人走?
李续宾只能小声说道:“我们是郑国公府常家的人,你的邻居家被接走的小孩就是我们常家的小少爷,因为一些原因流落到了民间。”至于具体原因肯定不会解释了,并且李续宾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于胜不出所料的惊呆在了原地,他一辈子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大明最顶级的勋贵的人家打交道。即使是小村庄,也是听说过郑国公常家、魏国公徐家、曹国公李家,还有已经被灭掉的韩国公李善长家的。
但是于胜楞了一会儿以后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借着常家的名声骗人?”
李续宾不耐烦的说道:“那我先给你五十贯钱,供你家大儿子读书,也供你家三、四儿子开蒙。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带着你家的二儿子跟着我们去一趟京城不就得了?”
“让你进郑国公府看看,省的一直疑心我们是骗子。”
于胜听完了李续宾的话,心下思索:‘我一个大人只要小心些,不怕他们把我给拐了;再说了一个壮年汉子加一个小孩子也不值五十贯钱。’
‘若是大户人家要蓄养奴婢,断没有用一个壮年汉子的事情。并且我也可以让宗族里边有过秀才功名的人帮着注意着,要是我没有回来就让亲戚去告状。’
实在是五十贯钱太多了,于胜一辈子见过的现钱加一块儿也没有五十贯钱,所以即使有些危险,他也愿意冒险。
于胜把他们迎进院子里,端凳子过来让他们坐下,并且说道:“我家简陋,屋里边儿容不下各位官人。”
这时于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李续宾这些人,问于胜道:“怎么,家里有客人?”
于胜含含糊糊的说道:“嗯,有几个客人。”然后转过头对李续宾他们说道:“这是我的本家,名叫于胥,有秀才功名的。”
李续宾报之一笑。他知道于胜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们家也是有人的。但是李续宾才不会在乎一个秀才,要是举人还差不多。
于胜又跑到后院和自己的老婆池氏说这件事情。
池氏正在和于胥的妻子柳氏说着养育孩子的经验,然后突然于胜就推门进来了。
柳氏赶忙站起来说道:“大伯。”
于胜说道:“嗯,弟妹,我找我家婆娘有些事情。”然后就拉着池氏走到一旁,并且小声和她说了这件事情。
池氏的反应和于胜一样,不愿放弃这么一个让自己家被先生赞扬的大儿子继续在家里读书以及家里得到一笔巨款的机会,但是又怕这是拐骗小孩的事情。所以夫妻两个商量之后决定让于胜陪着二儿子于诫跟着他们去京城。
李续宾催的很急,所以于胜和他婆娘决定明日就出发。李续宾他们可以另找住处,不需要于胜考虑;然后他想起自己的族弟于胥,和他说了这件事。
于胥当然反对送自家的人去人家家里当下人的,但是他也知道于胜家里家境不好,劝说了几句于胜不听,他也只能不劝了。
但是就在于胜和于胥说话的时候,突然屋外传来了什么声音。于胜打开门,然后脑袋一疼就人事不知了。
罗副千户亲手打晕了于胜之后,又打晕了于胥。然后他回头对费彬等人说道:“快点儿,尽快擒下他们。”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费彬他们已经拿下了李续宾他们四个。李续宾他们虽然是常在外行走也学了一些粗浅的武艺,但是毕竟和锦衣卫专业人员比不了,虽然比普通百姓多坚持了一会儿,也迅速的被拿下了。
锦衣卫一看他们懂些武艺,下手较重,全部都打晕了然后先绑上再说。
但是对于不懂武艺的普通人他们下手还是轻一些的,并且他们在外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家人有可能是与这些他们认为是骗子的人毫无关系的,所以打晕之后随意的绑上。
对于两个女子,他们还是有怜香惜玉之情的。并且他们在外边偷听到了几句话,觉得这家人也是要被骗的人家,所以确定了她们没有威胁以后就用随身带着的细铁链箍住了她们的腿就罢了。
但是这时候,李续宾他们在与费彬搏斗的时候大声叫喊引过来的人都拿着家伙什过来了。现在已经是夏收早过去了,虽然地里边还种一点菜,但是村里还是有很多人的。
那个时候的乡下的村庄还是很团结的,听到于胜家里有喊叫声,大家纷纷过来。
不过这些人在看到费彬亮出的东西之后马上就蔫了,因为费彬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
话说虽然这五六年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基本上见不到锦衣卫的身影了,但是普通百姓都记住了锦衣卫的牛逼。
现在看到是锦衣卫办案,顿时大家就不敢吱声了。在老百姓的心中,锦衣卫办的都是惊天的大案子,他们不敢有所牵扯。
吓走了普通百姓,费彬满意的笑了笑:‘看来老百姓没有忘了锦衣卫嘛!’然后转身走进院子里。
罗副千户看着李续宾的样子像是领头的,所以让人用水把他泼醒,打算首先审问他。
李续宾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绑住了,马上叫到:“你们真是好大胆,知道我是谁家的人吗?”
罗副千户笑道:“我不用知道你是谁家的人,那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用处。”
“你只需要交待你们是从哪来的,为什么要骗郑国公府就可以了。多余的话不必说。”不过罗副千户虽然笑着,但是任何人看到了罗副千户的笑容绝对不会觉得高兴的,多半会浑身发凉。
李续宾说道:“我们就是郑国公府的人,怎么说我们是骗人呢?”
罗副千户呵呵笑道:“现在还在装傻?”然后李续宾就觉得自己的腿剧痛,禁不住大声的喊了出来:“啊啊啊!”原来罗副千户一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小腿上,虽然并未踹断他的腿,但是也是难以忍受。
罗副千户觉得自己的这个开胃菜还不错,转过头对费彬说道:“接下来你来审问吧,一定要把什么都问出来!”
费彬当然愿意,这又是一份功劳,虽然对于罗副千户来说作为这次的总指挥这份功劳有没有无所谓,甚至就是审问几个人贩子还跌份儿,但是对于费彬来说可不是这样,所以他兴高采烈的来审问了。
罗副千户走进屋子四处看了看,又来到了关着两个女子的屋子。
他一走进屋子,两位留在这里看守她们,还有被打晕绑起来的于胜和于胥二人的锦衣卫的兵马上说道:“见过副千户大人!”
两个女子自然是十分害怕的,不过柳氏听到‘见过副千户大人’这几个字以后还是十分惊讶的说道:“你们是官府的人?”
罗副千户说道:“我们当然是官府的人,我们是锦衣卫。”
一旁的池氏这时好像是忘记了害怕一般,也说道:“锦衣卫不是都办大案嘛!来抓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干嘛?并且我们也没有犯王法!”
罗副千户因为现在还不确定她们家到底与那几个骗子有没有关系,所以他也不敢说死,而是说道:“锦衣卫办案,你们无知民妇岂有置喙的余地!”
罗副千户又对柳氏问道:“你怀里抱着的小孩是你的孩子吗?”
柳氏听到他的话,马上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孩子,并且警惕的说道:“这当然是我的儿子。你想干什么!”
罗副千户说道:“我听你是杭州口音,怎么会在这里?”
柳氏说道:“这是我家的族人家里,我们在这里串亲戚来了。”
罗副千户又问了几句话,柳氏虽然声音有些颤抖,但是一一作答。
罗副千户觉得她说的话虽然不太寻常,但是也算的上是合情合理。并且他看得出柳氏没有说谎,就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随口问道:“你家孩子有大名了吗?”
柳氏抱着自己的儿子,说道:“当然有大名,我儿子叫做于谦。”
罗副千户听了这个名字毫无反应,改问池氏道:“你们今日都干了什么事?那几个人来你们这个院子到底说了什么?”他看出池氏应该是这家的女主人了,所以问她。
池氏因为处于害怕的时候,听到问话,马上把自己今天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在池氏说话的时候,罗副千户一直在注意着她,认为她没有说假话。
但是听了池氏的话,罗副千户顿时就心往下沉:‘难道我们是搞了一个大乌龙?’
等到池氏的话说完了,罗副千户又问了几个问题,池氏一一作答。
罗副千户正想要再逼问几句,这时费彬跑过来,小声对罗副千户说道:“罗副千户。”
罗副千户站起来跟着他来到了一旁,费彬有些惊慌的说道:“大人,好像,咱们搞错了。”
然后他说道:“这几个被抓住的人,可能真的是常家的人。”
“我们在他们那几个人身上找到了常家下人的东西,虽然有可能是从常家偷的,但是不太像。”
“我们问了他们是来干什么来了,他们说是前一阵子从曹家接走了常茂的儿子……,……,然后今日刚刚和那个叫做于胜的人商量妥当。”
罗副千户一阵沉默,然后一脚踹在墙上,把墙踹了一个窟窿,骂道:“什么狗屁事儿这是!”
然后说道:“咱们带着这几个常家的人,还有这个叫做于胜的,还有他的二儿子回京城,把事情和人证、物证都和指挥使大人说清楚。”
费彬说道:“是,大人。”然后下去准备去了。
罗副千户还是觉得这次的事情十分荒谬,并且你郑国公常家瞎说常茂的儿子从哪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郑国公府的四名下人都被松绑了。他们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势,一个个的都是一瘸一拐的,但是没有伤筋动骨的伤,锦衣卫办案还是有一套的。
罗副千户看他们并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有些表皮的伤而已,于是说道:“你们马上和我们回京城!”
又对刚刚醒来不久的于胜和他的二儿子于诫说道:“你们也收拾一下,马上跟我们去京城。”
罗副千户并不在乎这几个常家的下人。在他看来,不过是几个下人而已,他们当年来国公都抓过。所以完全无视他们躺在一旁哼哼的情况,马上要回京城。
李续宾他们几个也知道刚才对他们用刑的人是锦衣卫了。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分量,就算他们确实是被误伤了,那有如何?常家会为了他们几个找锦衣卫的麻烦?除非是常家的少爷被锦衣卫误伤了才有可能。
所以常家的下人虽然十分疼痛,但是还是站起来,收拾了一下衣服和随身带着的东西,要跟着锦衣卫的人一起走。
至于于胜,更是完全处于吓傻的状态,晕晕乎乎的就带着二儿子于诫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