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龙湾渡,一艘送流放犯人北去马上要开的船上,曹子庄与刘昱全正在相对坐着。
曹子庄说道:“谁能想到,就因为我恰好在皇上微服出宫的时候说了几句话,就被流放!”
曹子庄是在允熥下旨处置之后在县衙被抓起来的,然后在刑部的大牢里待了几天,在这其中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分内容,然后今日被执行流放。不巧刘昱全也是同一日流放,他俩坐到了同一艘过江的船上。
刘昱全听了曹子庄的话,激动地上来抓住曹子庄的衣服,吼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流落到如此地步!”
刘昱全用力挣开他的手,把刘昱全推到一边。刘昱全这几日一直都在牢中长吁短叹,牢饭也没怎么吃,没什么力气被刘昱全一下子推开了。
刘昱全整了整衣服,说道:“你要搞清楚,要是我当时没有徇私枉法,我屁事没有,反而是你的下场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是我被你连累了才是。”
“再者说了,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处!不过是给自己添堵。想想到了地方怎么办才好。我听说你是流放到了甘州?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当地的民风彪悍,你小心当了兔爷。”
曹子庄听了刘昱全的话,又要扑上来。刘昱全正要再一次把他弄倒,这时从外边走进来一个壮汉,一把把曹子庄推到在地,说道:“闹腾什么!老老实实待着!”
然后这名壮汉对着曹子庄,还有其他所有的流放犯说道:“我可告诉你们,我就负责把你们送到江对岸,之后我就不管了,你们在船上的时候都老实待着,谁敢捣乱,我让你生不如死!”
曹子庄喊道:“我可是堂堂朝廷命官出身,就算是此时被贬了官,也是……”
那名壮汉一下把尚未说完话的曹子庄踹到,说道:“什么朝廷命官,别在这里装样子了,我不吃这一套!”
“你们要真是官员,哪怕是被贬到边地的,能坐上我这艘船?我这艘船可是专门运流放犯的船。”
然后他又吓唬曹子庄几句,唬的曹子庄不敢再说话了。然后他转过头对刘昱全说道:“刚才在船外头,你们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过流放的官员说这样的话,这样淡定。”
刘昱全笑了笑,说道:“我本籍就是陕北人,流放到了辽东,未必就比我家乡更差了,最起码不至于有那么多的沙子吧!所以我虽然丢了官很可惜,但是好在父母都过世了,老婆刚定下来还没娶呢,没什么可担心的,就等着到了辽东开始新生活呢!”
开船的壮汉被他逗乐了,说道:“你就不担心刚定下的媳妇跟人跑了?”
刘昱全说道:“什么担心啊,她必然跑了。我们陕北与京城不一样,不要说没过门的媳妇,就是已经过了门的,听说我这样也会跟别人走的。我们西北不像京城,没什么守节的观念的。”
刘昱全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淡然。
壮汉哈哈大笑,下令开船。然后在船开起来不久,就又走了进来,并且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壮汉说道:“刘昱全,你是叫这个名字吧,我查了花名册的。我看你为人挺合脾气,不是什么酸腐的文人,给你点儿酒尝尝。不过不能多喝,要不然在江北接人的该不干了。”
刘昱全接过酒,喝了一碗。壮汉也喝了一碗,说道:“我叫做李治良,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在辽东混出来的。等你将来再次发达了,记得你还欠我李治良一碗酒!”
刘昱全说道:“好,等我在辽东混出来了,有机会再到京城,一定还你酒。”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此时他们都没有把这话当真。
同样在信阳,也有一人走在贬官的路上。原信阳州知州刘荣节经过吏部审定,贬为山東德州州衙的主簿,他一个科举出来,起步就是七品官的人这回成了九品芝麻官了。
刘荣节又舍不得辞官,他这样贬官的人是可以辞官的,但是他舍不得,还想着以后万一能再升上来的。
但是他仍然积累了满腔的对于允熥愤恨,在离开信阳的时候,他望着京城的方向恨恨地说道:“但愿我有当中行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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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熥不知道有人在诅咒大明,所以还是按部就班的每日工作。允熥任命了身边的中书舍人黄淮为上元知县,准备考察考察黄淮。
京县的知县是最不好干的,允熥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拿出这个岗位来考验身边的亲信大臣。看看他们有没有实际办事的能力,别只是会放嘴炮。黄淮从朱元璋时期就担当中书舍人,也时常对允熥称赞他,所以允熥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当然,为了避免他彻底丧气,允熥轻轻地点了一下他自己的目的,让黄淮努力在上元知县任上好好干。
同样在朱元璋时期就担任中书舍人,并且得到过朱元璋称赞的还有蹇义。允熥也打算找个合适的位置把蹇义放出去试试。
还没等到允熥想好,这一日下朝,陈性善对允熥说道:“陛下,臣得陛下任命,为兵部左侍郎,又兼中军都督府掌判官,已是力有所不及。”
“更得陛下恩典,为冬辅官,主修《太祖实录》。陛下厚恩,臣实难以报答。”
“但是臣分身乏术,难以兼顾这些职位,《太祖实录》实在是解中书所主持编纂,臣平日里也难以多替陛下预审奏折。”
“还请陛下免除臣的一些职位,以使朝廷官员可以各司其职。”
允熥听了陈性善的话,也思考起来。实际上,他让陈性善有这样多的兼职,朝野其实是有些非议的,都觉得他对于陈性善太过恩宠了,就连同为允熥班底出身的人都有些不满。虽然没有人与允熥说这样的话,但是允熥有锦衣卫。
不过仔细想一想,确实是陈性善的兼职太多了,那一项他都干不太好,也是时候去掉一些了。
允熥想了一想,觉得内阁中的辅臣最好有一名公认的儒学大家,但是方孝孺实际上不适合当辅臣,他一定会给允熥添乱的。
所以允熥说道:“那陈卿,朕就免了你的史官的兼差,还有冬辅官的职位,专心去当兵部左侍郎和中军都督府掌判官吧。”
陈性善说道:“臣领旨。”话语之间还有隐隐松了口气的样子。
此时刚刚设立不久的四辅官真正的权力不大。因为允熥相比较明代中后期的皇帝还是比较勤劳的,每一条他们写的预处理方案都会思考一遍,亲自抄写之后再下发;并且允熥亲自掌握着分给哪位辅官处理什么方面的奏折权力,防止了辅官在某一方面形成惯例。
并且允熥还会在奏折比较多的时候还会让几个中书舍人来分担,降低了辅官的工作量,也变相降低了他们权力。所以此时辅官的权力不大,不仅远远比不上历史上明代后期大学士,就是现在的六部尚书与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权力都比他们大,所以允熥去掉陈性善的辅官职位也没什么。
允熥接着说道:“既然这样,以户部尚书齐泰为冬辅官,户部左侍郎李仁升为尚书,主事夏原吉升为左侍郎。”
允熥说完了随即拟旨,让中书舍人去户部传旨。然后允熥对陈性善笑道:“明日陈卿就不是冬辅官了,可以回中军都督府处理事情了。不过今日陈卿还是冬辅官,陪着朕批完这些折子。”
陈性善应诺,开始批阅折子。
允熥又想了一下,觉得马上就要重修《元史》了,既然陈性善不干了,那么一定是解缙主编了。那么解缙的官位有些小了,中书舍人才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也才七品。
允熥于是下旨道:“拟旨,以中书舍人解缙兼任詹事府左庶子。”
詹事府现在就是一个空壳,最适合用来加衔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折子还没有批完。但是允熥却说了让辅官休息一会儿之后,往后宫赶去,直奔到抱琴的承乾宫。因为今日是文垚的生日。
此时承乾宫中可以说是人声鼎沸。抱琴是喜欢大场面的,只是之前朱元璋还在并且喜欢节俭,她又只是一个侧妃所以不敢太张扬。
现在朱元璋已经过世了,允熥又同意她在承乾宫里布置的喜庆一点,所以她尽可能的往大里铺张。
允熥赶到的时候,已经一切都准备完毕,就等着他过来了。
允熥也不太喜欢这样铺张,不过今日是文垚的生日,他也不便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抱琴带着文垚出来拜见允熥,允熥笑着让他们起来,并且说道:“皇子如何过生日,《大明会典》上可没有规矩,所以今日不必拘礼,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抱琴应诺,随即迎允熥进去。
然后三人落座,一边欣赏歌舞,一边互相之间说些话。文垚很激动,平日里允熥与他说话不多,今日是说话最多的一日了。允熥多夸了文垚几句,让抱琴很高兴。
然后用饭。
用完了饭,下午允熥还要去批阅折子,所以也不能久待,又说了几句亲近话就走了。
临走前嘱咐抱琴:“待会儿见你的娘家人的时候,不要待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