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有一个非常出名的僧人带兵抵达甘州城外,现在城外的人都已经溃散了?”马步祥瞪着大眼珠子,对面前一人吼道。
“马大哥,不是一个非常出名的僧人,是宗喀巴尊者,宗喀巴尊者与数位徒弟、护送他的数千僧兵在两刻之前抵达的甘州城外。索拉哈派人与他们谈判,不希望和宗喀巴尊者的僧兵打仗。但不怎怎么回事,僧兵忽然攻打咱们,随后城外的大军就散了,各自逃跑。”这人说道。
“城外足有五千人,僧兵大概也就是这个数,就算他们训练有素,也不可能比得上明国的上直卫,怎么也不至于一瞬间就被打散吧!”马步祥继续怒吼。
他不得不怒吼。城外的人被打散,他的作战计划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很可能全盘失败,心里的火必须发作出来;而且他觉得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怎么也不至于瞬间被打垮,更加生气。同时在心中抱怨索拉哈:你是怎么指挥的!
“马大哥,那可是宗喀巴尊者亲自率领的僧兵!”这人喊道:“宗喀巴大师前世生在印度的婆罗门人家,做了菩萨的侍从,受到菩萨的亲自教导,甚至见过佛祖!”
“尊者既然要和我们打仗,说明我们做的不对,并且错处已经非常大就连佛祖与菩萨都看不过去了。我们岂能抵抗?自然是四散奔逃。”这人说道。
听到这话,马步祥一个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他忘了,他搜罗的这些盗匪中有三成多是藏人,三成多是蒙古人,不足三成是汉人,剩下极少数是色目人。而不管藏人、蒙古人还是汉人,绝大多数都信奉藏传佛教。他在刚刚得知这一点时很奇怪,但久而久之也就不在意了,反正他们不信汉传佛教,不影响在汉地烧杀抢掠。
但此时忽然有藏传佛教的高僧出现在甘州城,这一点就变得非常致命了。面对宗喀巴,绝大多数人根本提不起抵抗的意志,又因为联想自己吓唬自己,瞬间就都跑光了。索拉哈虽然想要带兵抵抗,但就凭借他手下的那五百个色目人实在不是对手,为了保存实力也带兵撤退了,临撤退前派了一人去城中通知马步祥。但很不幸的是,这人半路上不小心摔下马背摔死了。要不是有一藏人因进入城中攻打肃王府的一人是他的好兄弟赶来报信,马步祥现在都不知道。
“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感觉自己就如同要火烧上方谷但火焰却被大雨浇灭的诸葛亮一般。
“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叹完气后,马步祥对来报信这人说道。
这藏人不疑有他,屈身向前,将耳朵附在马步祥身旁。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心口一疼,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人,这是怎么了?”两个色目人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走进来见到一具尸首,不由得问道。因战场上声音嘈杂难以听清,所以马步祥选择了前院一处房屋见报信的藏人。
“一个藏传佛教的和尚不知为何来到甘州城外,还派僧兵攻打。城外的人已经溃败了,就连索拉哈也带着人撤了。”马步祥说道:“他们很快会冲进城里,正在劫掠官库与面前正在攻打肃王府的人大多数也都信奉藏传佛教,估计见到僧兵也会溃散。”
“那样就只剩下咱们这三四百人了!凭着咱们这三四百人绝对不可能打下肃王府后院,甚至如果慢一些都出不了甘州城就会被消灭!所以必须马上准备撤退,到时候混在其它人中间逃走!”
马步祥虽然对帖木儿很忠心,但自己的命也很重要,如果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会选择拼死一击,但还有退路就会撤走。
“让咱们的人都悄悄撤下来,聚在一起,等僧兵打过来就撤退。”他又吩咐道。
其中一个色目人领命而下,另一个色目人问道:“大人,咱们从哪边撤走?”
“我原本打算在将甘州城劫掠一空后先向南越过祁连山,经柴达木盆地过阿尔金山到塔里木盆地,越过塔里木盆地再翻越帕米尔高原返回撒马尔罕城。但现在既然僧兵从南而来,咱们就不能去南边了;东面是明国本土,西面则会有很多明国士兵赶来都不能走,现在看来只能去北面了。等逃脱了明军的追捕后再想方设法返回撒马尔罕城。”
“等他集合了几十个人,你就先赶往甘州城北门,把守住撤退的道路。”马步祥说道。
“是,大人。”这个色目人也答应一声,退下去执行他的命令了。
……
……
在肃王府后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但不论是谁,呼喊起来都是这一句话:“盗匪都跑了!盗匪都跑了!”
“竟然都逃跑了?到底是为什么?”昀芷呆愣愣的站在后院正厅门口,看着外面已经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一地尸首的院子,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佛祖显灵,保佑我们?”她本来就信佛,刚才有隐隐约约听到空中传来的佛号,不由得如此想。
“快,灭火!”张无忌却没有和她一样思考盗匪逃跑的原因,而是马上指挥起灭火。
“灭火!快去打水!”听到张无忌的话,刚才也呆愣愣的侍卫、宫女纷纷反应过来,开始灭火。
但此时现场一片慌乱,等将水打过来,火势已经大到无法扑灭了。张无忌无奈,只能派人将徐妙锦、肃王妃等人从正厅中救出来,众人都转移到另外的宫殿。
“曲指挥使,张侍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盗匪为何会突然退却?”被救出来后,徐妙锦丝毫不关心肃王府到底损失了什么,也不关心到底有多少宫女、侍女已经死了,将张无忌与曲风叫来询问道。
“启禀娘娘,臣也不知。不过臣已经派人出王府去打探,过一会儿就会有回报。”曲风躬身说道。他总算保持了一个将军的本色,在盗匪撤退后一面让残余的将士重新占领后院墙壁,一面派人去打探消息。
“适才本宫恍惚间听到了诵佛的声音,你们可曾听到了?”徐妙锦又道。
“嫂子,我也听到了。”此时昀芷已经回过神来,听见徐妙锦的话忙说道。
“淮南,在众人面前不可失礼。”徐妙锦说。
“是,宸妃。”徐妙锦忙说道。按照礼制,她在外人面前可以自称为吾、本宫、孤等多种称呼,但就是不能自称我;称呼皇妃也不能叫嫂,只有皇后才是唯一的嫂子,对地位高的皇妃称呼封号,地位低的称呼级别。
徐妙锦还要再说什么,一人从大门跑进来,跑到曲风面前跪地说道:“大人,盗匪退却的缘故已经知道了,是藏传佛教的高僧宗喀巴尊者带领僧兵来到甘州城。”
“攻城的盗匪大多信奉藏传佛教,见到僧兵后纷纷退却,少数不信藏传佛教的也不敢停留,跟着一起撤退了。”
“藏传佛教的大师宗喀巴?他怎么会忽然来到甘州城?有何目的?”徐妙锦狐疑的问道。是不是要对他也提防起来?
曲风等人均摇头,他们也都不知道为何宗喀巴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昀芷忽然想到什么,出言道:“宸妃,曲指挥使,之前曾经有一份圣旨,皇兄派人请一位藏传佛教的高僧来甘州城相见,这位高僧的名字孤记不清了,但好像就是这个。”
她一说,徐妙锦也想起了这道圣旨,松了口气说道:“既然是之前陛下相邀,大约无事。”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既然能够证明宗喀巴此来没有恶意,他们也就不用对此提心吊胆了。
城池的安全问题得到解决,之后就要恢复城池的秩序了。徐妙锦吩咐道:“曲指挥使,你马上开始整顿城内的秩序,统计有多少将士战死,多少平民被杀,各处官库被劫走了多少东西。”
“还要将宗喀巴大师与带来的僧兵安顿下来,绝不可怠慢了他们。宗喀巴大师就安顿在城内的驿馆。本宫记得陛下说起过,从西北前往中原的番国使者都是安顿在驿馆中,也算不得失礼。若是驿馆已经毁了,就将他安顿在城内的大佛寺中。”
“肃王妃,”她又转过头来面对肃王妃:“请您马上整顿肃王府内。”
徐妙锦一一吩咐下去,除了受到惊吓仍旧没有缓过来的肃王妃外众人纷纷答应;徐妙锦见肃王妃如此恐怕也没法担负起恢复王府秩序的重任,遂把王府还活着的管事的侍女、太监都叫来,亲自对他们吩咐一番。
将事情吩咐完毕后,徐妙锦命人好好照顾肃王妃,正要与昀芷找个没有毁坏的宫殿休息一会儿,忽然又有人通报:“娘娘,御前侍卫陈立杰求见。”
“陈立杰?他怎么会出现在甘州城?”徐妙锦心中疑惑,但马上说道:“宣他觐见。”
陈立杰很快来到王府内,跪地说道:“臣陈立杰,见过宸妃娘娘,见过淮南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
陈立杰磕了一个头站起来,躬身说道:“娘娘,臣受陛下委派,先返回甘州城筹备事宜。”
“却不想臣今日一早抵达甘州城后,发觉正有盗匪攻打城池。臣当时三魂七魄差点儿吓没了,生怕城池被盗匪攻陷,是以马上带兵与盗匪交战。”
“……,臣随即带兵入城,但仍旧被盗匪阻挡,难以赶来救援王府。但幸得上天与佛祖保佑,盗匪忽然自己溃败,人口四散,王府之围自解。臣趁机挡住其中一部全歼之。”
“之后臣忙带领将士赶来肃王府。见曲指挥使正安顿城内秩序,臣遂将将士交给曲指挥使,赶来向娘娘奏报。”
“陈侍卫辛苦了。此战能够守住王府,你有功劳,本宫自会告知陛下。”徐妙锦一眼就看穿了陈立杰说这么多的原因,她也不会做恶人。
“多谢娘娘。”陈立杰马上又跪下说道,同时在心里高兴的说道:终于又有战功了。
“你击杀了多少盗匪?其中可有盗匪的首领?”既然他向自己表功,徐妙锦也就顺嘴问一问。
“娘娘,臣并未抓到最重要的两个首领。臣当时也遇到了色目人盗匪,但这支盗匪战力很强,被臣击杀了数十人后逃脱。”
“但臣擒杀十几名盗匪普通首领,都是原来甘肃行都司各个土匪山寨的首领。”
“此战从日出到此时,日头已经偏西,陈侍卫辛苦了。你所部将士今晚的住所可已经安排好了?”
“已经安排好了。”
“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多留侍卫了。你立下的功劳,本宫自会告知陛下,等陛下来到甘州城后再行封赏。你退下吧。”
“你去清点一下陈侍卫奉上来的盗匪头颅。”她又对一个侍卫吩咐道。
侍卫领命而下;陈立杰也答应一声,躬身退下。
在这个过程中昀芷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出神的想着什么。徐妙锦也没有与她说话,休息了一会儿后问张无忌:“张侍卫,你去问问曲指挥使如何安顿的宗喀巴大师,待探听出消息后将大师请到肃王府,本宫要接见他。”
张无忌犹豫了一下才答应。按理说皇妃不得皇帝允许不能接见和尚道士,但现在是非常之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张无忌之后转过头来,就见昀芷仍在怔怔的盯着门口。她叹了口气,咳嗽一声,昀芷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张无忌,忙说道:“嫂子,什么事?”
“过一会儿嫂子要见宗喀巴大师,你与嫂子一起接见他。”徐妙锦说。
“好,嫂子。”昀芷忙答应。
“嫂子听说藏传佛教的这位名叫宗喀巴的大师十分有本事,若是有事情向他请教,定然能够有所得。”徐妙锦意有所指的说。但昀芷此时也不知在想什么,没听明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