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忽忽过半,天气越发寒冷。
满地雪白的寒霜,天气阴沉无比,呼呼的寒风料峭,感觉一场大雪随时都会落下来。
杏儿穿着一件貂皮做的小短掛,脖子还围着自己织的一条小围巾,抱着一件毛衣推门进来,把一双冰凉的小手伸到进被窝塞到陈旭温暖的脖子上发出银铃般的欢笑。
“咯咯,兄长大懒猪,快起来吃早饭了!”
陈旭从被子里面伸出胳膊把窗户推开一道缝往外看了下,一股寒彻入骨的风灌进来,看着满地白花花的冰霜,他忍不住打了寒颤重新躺下去,并且把被子拉起来把头捂上说:“这么冷起来干啥,让我再睡会儿!”
“兄长,起来嘛,娘昨晚已经帮你把毛衣织好了,穿上就不冷了!”杏儿推着被子说。
“真的?”陈旭把头从被窝里面把头探出来。
“真的真的,你看,我已经拿来了!”杏儿把一件灰白色的毛衣举起来嚷嚷。
好吧,陈旭感觉再不起来就会被这丫头闹的也睡不成,于是只能又裹着被子坐起来,接过毛衣看了一下,和他设计的款式差不多,和后世的毛衣几乎没有太大区别,不过就是织的略微有些变形,但对于陈姜氏这种第一次织毛衣的女人来说,已经算是划时代的创举了,这件毛衣她反复拆反复织,足足织了半个月熬了好几个晚上才最终织成功的。
毛衣有些长,袖子有些短,领口有些大,穿在身上就像套了一个麻布口袋非常的不合眼,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件真正的毛线衣,和后世流行的毛衣没有任何质的区别,穿上之后也非常的暖和,除了不好看之外无法挑剔。
出门刷牙洗脸吃早饭,陈姜氏早就屋里屋外的忙了一早上,此时正坐在客厅的炕上织一条毛裤,动作已经非常娴熟。
“娘,先给您自己和杏儿织毛衣毛裤吧,我不想穿太厚的裤子!”陈旭一看大小就是准备给自己织的,于是赶紧说。
“我和杏儿天天要干活儿,穿太厚不方便,一动就会流汗,而且也用貂皮做了内褂,比毛衣暖和多了,你时常骑马来去镇上,路远风又大,不穿厚点儿怕冻坏了,现在还不觉得,等年纪大了你就知道苦……”陈姜氏嘴里唠叨着,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减慢。
陈旭知道自己劝说也没用,只好苦笑着去厨房吃饭,拿着一个烙饼端着一碗稀饭出来,看见王三王四王五王七四个彪形大汉各自穿着一件粗麻布短衣正拿着大剑在叮叮当当的对砍锻炼身体,于是就蹲在旁边边吃边看。
王三王四两个人七八天前就从咸阳回来了。
同时还带回来了徐福的书信。
书信内容很简单,却让陈旭郁闷的几天没睡好。
徐福在信中说齐地有一个叫黄天琼的墨家方士向皇帝陛下上了一道奏书,言说东海数千里之外有上古传说的三座神山,上面有仙人和不死仙草,问他知不知道这些神山和仙人的传说,虽然看似语焉不详,但陈旭瞬间就明白,历史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发生太大的的改变,虽然徐福被自己洗脑之后放弃了撺掇秦始皇出海寻找仙山,但却有另外的人出手了,也就是说历史并未因为陈旭的小动作而发生本质的变化,该来的还是照样来了。
而陈旭也问过王三王四关于王翦的病情,两人也是语焉不详,只是说是让他放心,大将军经过徐福的精心诊治之后已经没有大碍,这也让陈旭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唯一认识的大秦最高级别的人物就是王翦,而且几天相处之后彼此都还关系融洽,而王五王七等人赖在自己身边不走,陈旭也大致能够猜到几分,这个老头儿是怕自己被别人阴死了,不管是保护也好还是监视也好,在自己还没有太多自保之力的时候,这就是一种雪中送炭的帮助,值得自己好好的感激一下。
十多分钟后,王五等人也都收起大剑擦汗穿衣,陈旭也把两个烙饼和两碗稀饭吃完,然后一抹嘴巴带着四个免费的打手兼保镖去发清河镇。
趁着还没下雪,他要把能做的事情尽量做完,做不完的也要尽量安排妥当,在开春之前,钢铁必须看到成果,只要有了钢铁,去宛城马伯渊手下当个小吏已经没有太大必要了,既然江北亭不能把他弄去咸阳,他可以想办法找赵擎或者干脆让王翦把自己弄去咸阳面见秦始皇,用钢铁这种利国重器足以打动秦始皇。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好好准备几样东西。
因为冬天到来,南来北往的商贾几乎完全断绝了往来,加上清河镇这种地方处在偏僻的大山之中,更加没有人前来,路过的都几乎没有,加上各个工坊也都慢慢停止了工作,因此入冬之后,清河镇变的清冷了许多,
不过这种冷清也只是相对的,铁匠铺和糖酒坊这段时间却还是很热闹,因此农闲的乡民每天就穿着厚厚的衣服把双手笼在袖子里面,带着各种破旧不堪的或布或皮的帽子围在这两个作坊看热闹。
糖酒坊往常用来储酒发酵的库房之中,摆放了一根巨大的木头,长约三丈,粗约六尺,上下劈成两半间隔一尺,巨木树心被掏空一道圆形的沟槽,用粗木做成的木架牢牢的固定在地上,下面垫着巨大的青石砖,整体呈微微的倾斜状。
这就是榨油的木榨,就光是这根木头伐倒从山上搬运到糖酒坊就足足用了四天,然后锯开用了三天,制作成眼前的样子又用了近十天,其中光是把树心挖空掏出圆槽这个过程就用了整整八天,先后动用的成年乡民近两百人,光是凿子斧头铁匠铺的麻杆都带着几个学徒打造了好几天,整个过程几乎是换人不换岗日夜不停的在加工,终于还是在半个月左右将木榨制作成功了,而配合木榨的还有木块、木楔、撞木、竹箍、碾碎茶树果等工作,陈旭为了吃到一口植物油,几乎整个清河镇的人都被动用了。
不过好在现在是冬天农闲季节,所有人都几乎无事可做,不然光是这件事平时两三个月弄不完。
库房里面人不少,院子里面人更多,都挤在门口往里面看稀奇,吵嚷喧哗的声音在村头都能听见。
“快让开,里典来了~!”陈旭和王五等人骑马进来的时候,随着一些人大声的嚷嚷,这些人立刻让开一条路,一起行礼打招呼。
“好好~”陈旭微笑着一路点头走进库房,芦根和几面干活的刘二娃等人也都赶紧停下来行礼。
“免礼免礼,今天能不能开始榨油了?”陈旭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应该是可以了,木榨已经安放稳固,木楔和撞木也都准备完毕,只等把磨碎的茶树果上锅蒸透就可以上榨一试!”刘二娃作为木榨的主要设计和制作者,看起来信心满满。
“好,那就赶紧开始,希望一次成功!”陈旭心情一下好了起来。
“准备开工!”糖酒坊的芦根颇有气势的一声大吼,十多个帮工立刻都脱下厚厚的外套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拿出捆扎好的麻粟草,有的开始整理编织的崭新竹箍,有的开始检查捆绑撞木的麻绳,而院子里面也有几个帮工开始把几台熬糖的土灶中的火点燃,即便是看热闹的乡民也都撸起袖子开始帮忙抬装好了茶树果碎末的陶缸和麻袋,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整个糖酒坊瞬间更加热闹起来。
就在糖酒坊热闹沸腾的时候,两个身穿翻毛皮衣、带着皮帽的青年男子牵着马出现在糖酒坊的院子外面,看着里面闹哄哄的情形,疑惑的互相看看之后把马栓好,然后一起走到人群后面踮着脚往里张望。
“前几日听里典说这茶树果油有营养味道好,做菜特别香,不知道到底是个甚子滋味!”一个穿着厚厚的补丁打补丁冬衣的乡民舔着嘴巴说。
“只要里典弄出来,我们肯定能尝到,听芦根说如果真能榨出油来,每户都能分二两!”
“我还听说芦根、刘二娃他们这些人可以每户分到两斤呢,为甚子我们只能分二两?这不公平。”一个瘦瘦巴巴穿着单薄衣服的男子不满的嘀咕。
“你找抽是吧,敢说里典不公平,某问你,你为咱们清河镇干甚子了,你一个整天在镇上东游西逛的闲散鄙赖之人,也敢说里典的坏话。”旁边一个中年人立刻不满的回头看着说话之人。
“就是,里典大人每日忙碌奔波,建小学,建卫生院,建药坊,制造曲辕犁耧耙,贴钱收购那么多不值钱的药材和山货,何曾自己享受到半分好处,糖酒坊的酒和醋你没喝过?糖没尝过?小学食堂的包子馒头你没吃过?这茶树果都是他托人从几百里几千里之外的南方收购过来的,你一钱未出却白得二两油,你还想如何?”另一个年纪大的乡民直接连番怒斥。
“不错,这木榨从伐树到制作,都是游缴和木匠刘二娃等人在操持,芦根是糖酒坊的管事,每日也在忙碌不敢有丝毫偷懒,他们多得点儿也是情理之事,别人何曾会有你这种鄙赖,如果没有里典,我们清河镇如何会有如此富足的情形,如若再让我听见你诋毁里典,小心某的拳头不认人!”一个黑廋的少年直接亮出拳头威胁。
于是在周围一群人异口同声的斥责下,这个家伙灰溜溜的缩着脖子不敢再开口。
人群后面的两个进来的青年男子再次互相看看,脸上的疑惑更甚。
“陈兄,这个里典看来很深得民心啊!”
“英兄说的是,我行走中原和南北各地,从未看到有人对官吏如此评价,此人值得我们去拜访一下!”
“好~”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围观的乡民打听一些清河镇的情况,时间很快就过去近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