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刘邦萧何曹参周勃皆都前来汇合.
刘邦等人家就在沛县附近,而且家中人数也不少,不担心无人照顾,都只骑马带着防身的兵器和随身的钱币衣物,而周勃背了一个麻布包裹带着九岁的妹妹走路过来,虽然换了一身看起来干净的衣服,但依旧是补丁打补丁,依旧是一群人中最穷困潦倒的。
陈旭让护卫去通知安置在城内一家脚舍的其他护卫和十多个少年也驱车骑马赶来汇合,加上江楚月的马车行李和随行照顾的家仆,人数变成了接近五十人,马车十多辆,而且江北亭为了陈旭等人路上吃喝洗漱,所有马车上都堆的满满的。
吃喝收拾完毕,寅时初,太阳升起,队伍启行出城。
江北亭带着夫人和家仆一路送出县城南门,樊哙也带着妻儿前来相送,而得知刘邦要跟随徐公子离开沛县去咸阳,闻讯而来的闲汉地痞足有数百人,浩浩荡荡的裹着车队一直送到城外七八里这才挥手依依不舍的告别。
“诸位兄弟,季跟随徐公子去咸阳,等安顿下来便邀你们去咸阳玩耍!”刘邦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与一群流氓拱手道别。
“哥哥勿要诳我等,若是你不来邀请,我等便去咸阳寻你!”大大小小的流氓皆都大声喊。
“放心放心,季非是言而无信之人!”
“季兄此去保重,我等在沛县等你消息!”
“哈哈,一定一定,天色不早,诸位请回,莫要误了徐公子的行程!”
看着被一群流氓围在中间的刘邦,陈旭也终于了解了江北亭的苦衷。
刘邦的确在沛县流氓界的身份很高,留在沛县的确是个祸害,特别是眼下他还是县城的一个小吏,负责管理监狱和刑徒,而且还有萧何曹参这两个职务更高一些的官吏相互勾结,基本上就是盘踞在沛县的一个典型黑社会团伙儿,即便是江北亭都完全没有办法对付。
不过眼下三个最大的流氓头子被自己带走了,想来这群流氓很快就会被江北亭治理的服服帖帖。
“岳丈岳母大人留步,我等就在这里辞别,感谢这几日的盛情款待,他日回咸阳小婿一定在清河园盛宴招待!”陈旭也和江北亭丘氏告辞。
“贤婿路上小心,此去吴中近两千里,到达后还请托驿卒带一封书信回来!”江北亭捻须点头。
“岳父放心,告辞!”陈旭翻身上马带着一群人在闹哄哄的告辞声音中策马往南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大片的稻田和桑田之间。
而江北亭轻轻瞥了一眼一群还在招手相送的流氓地痞,吐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神色。
虽然他一直不太明白为何陈旭会对刘邦这个沛县的流氓感兴趣,但这一来一去,却解决了他的一个心头大患,可以开始放手整治这些闲汉地痞了。
人多赶路比较热闹,而且刘邦萧何等人对于这南方非常熟悉,一路前行一路大声谈笑,周勃也换了一套新衣服,腰悬一把长剑策马跟在陈旭身后非常激动。
他绝对不会想到因为一盆泥鳅和一篓螃蟹而结交到陈旭这个咸阳来的贵族公子,因此最近几天一直还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
“徐公子,要去吴中就一直往南过彭城、下邳然后绕道下相、淮阴出泗水郡进入东海郡,然后过大江就到了会稽郡,一路虽然水泽较多,但还算平坦……”
刘邦萧何曹参江楚星等人策马如同群星拱月一般将陈旭围在中间,一边走一边介绍此去吴中的路。
“下邳……”
听到这个异常熟悉的地名,陈旭猛然想起张良来,于是说:“某在下邳还有一个故人,不知道眼下还在不在,等到了下邳前去打探一下!”
“此处距离下邳不到三百里,不过天气炎热阴晴不定,我等还是早晚赶路午间歇脚,后天应该就可以到,只可惜这官道年久失修坑坑洼洼行路缓慢,若是平坦的水泥路就好了,说不定一天也就到了!”萧何遗憾的摇头。
“想来水泥马路也快了,我听闻泗水郡守正在召集郡治下的水泥厂和商贾商讨修路的事!”江楚星笑着说。
“那倒是好事,最好修一条从东方道直通沛县的水泥道路,以后来往咸阳和沛县就方便了……”
“哈哈,刘兄想的太多了,即便是修路,至少也是数年之后,泗水郡郡守可没有清河侯的魄力,没有足够的钱粮那些商贾定然也不会轻易接手,我也听江县令说起过这件事,从沛县往北修一条直达郓城的平直水泥道,虽然距离不过四百里,但根据商贾的测算至少需要花费一千五百余万钱,中间设置两个服务站,然后在沛县设置一个中型的物流市场,这样就可以连通泗水郡和东海、九江、砀郡、会稽,形成一个南北的交通要道,沛县就能获取大利,但奈何郡守大人还在犹豫之中,商贾虽然比较热心,但没有钱粮屁都弄不成……”萧何笑着解释。
“萧主吏说的是,一千五百万钱还只是粗略的预算,整个泗水郡一年的粮税也不过百万石,这笔钱的确压力太大!”曹参也跟着附和点头。
“其实这件事也并非不可能,只要皇帝允许动用官仓的税粮……”刘邦接话说。
“谈何容易,税粮乃是朝廷命脉,除开支出官吏郡卒的日常开销,还要供应每年数十万役夫的口粮,岂能随便动用?”萧何再次摇头。
萧何刘邦曹参三人皆是沛县官吏,自然对于沛县和泗水郡的官场动向还是比较清楚,讨论修水泥路也说的头头是道,只有周勃级别差别有些大插不上嘴,只能埋头跟着赶路。
而这些话陈旭听在耳中,自然也有所心动。
也就是说自从东方道修通之后,加上新的商律开始执行,各地的官员都开始蠢蠢欲动准备修路,而其中最大的问题还是钱,各地的商人不可能像当初支持陈旭一样不遗余力的去支持当地郡县的道路建设,而且没有商业贷款全靠郡县的税收,这笔支出压力非常大,商贾承担不起,而当地郡县粮仓之中虽然也有大量的储备粮食,但如果朝廷不开口,这些税粮是不能随便动用的,自古以来粮食都是国家稳定的命脉和基础。
不过到了眼下,随着新式农业的慢慢推广,最近两年粮食增产非常明显,整个大秦的粮食储备也近乎翻倍,而且如今没有大型的战争,军队的供养也少了几乎一半,如此多的粮食积压在仓库中霉烂变质也是一个大问题,将这些税粮放出一半来发展基础建设应该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因此陈旭便详细询问了萧何等人泗水郡各地粮仓的储备情况,很快心里也大致有了一些打算,不过此事还要等到皇帝巡游回归咸阳之后再去讨论。
五月天气,正是盛夏时节,南方的天气异常炎热,陈旭也并不急着去吴中,带着一群人早晚趁着凉爽赶路,中午炎热的时候就找地方歇息,顺便询问一些当地的官吏和商贾民众体察民情,遇到大雨有时候要停留一整天,如此停停走走,直到第五天才到达下邳。
下邳城还是那个破旧模样,但看起来却热闹多了,街上熙熙攘攘都是驱赶牛马货车挑担背筐的商人和农民,脸上的气色比三年前好了很多,城内还多了许多商舍和脚舍,餐馆也多了不少。
进城之后找了一家脚舍歇息下来之后,陈旭带着江楚星江楚月和几个侍卫去圯桥桥头当初等待张良的那家脚舍。
脚舍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不过通过门前停留的车马和进进出出的人看的出来,这几年下邳的变化还是很大,这些进进出出的人大部分都是商旅,操着东西南北不同地方的口音,此时虽然还不到申时,但店内已经有很多人在吃饭聊天。
“侯爷,这家脚舍有何不同之处?”在脚舍前面下马,看着眼前这并不起眼脚舍,江楚星略有些奇怪的问。
“三年前我在这里遇到一个故人,今日路过特地来打探询问一下!”陈旭将马缰丢给一个侍卫之后大步走进脚舍之中。
“两位郎君和小娘子是住宿还是吃些饭食?”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殷勤的迎上来打招呼,不过看到陈旭掀开的斗笠之后,忍不住呆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忍不住脸上露出极其惊喜的神情结结巴巴的说:“您……您是徐成徐郎君?”
“呵呵,你没认错!”陈旭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眼神扫过整个大厅说,“看来你们现在的生意好了很多!”
“徐郎君快请坐!”少年高兴的迎着陈旭三人在靠窗边坐下来,殷勤的倒上茶水后说:“徐郎君怎么突然来了,我去叫爹爹过来,他一定也很高兴,经常还念叨您呢!”
“不急,先去帮我们弄点儿吃的来,对了,三年前生病前来投宿的那位叫张泰的郎君你知不知道去了哪里?”陈旭把斗笠放到桌子上笑着问。
“他……他没去别处,一直都还在我们脚舍,还娶了我姐姐!”少年赶紧回答。
呃~
陈旭脸上了露出一股极其怪异的表情,愣了半天脸色慢慢恢复之后高兴的说:“如此便好,你去把他找来,就说故人前来拜访!”
“好的好的,三位稍坐,我这就去叫他!”
少年转身就往后院跑去,不多时一个中年人一边在衣服上擦手一边急匆匆的跑出来,当看到陈旭的时候脸上露出极其激动的笑容迎上来。
“果然是徐郎君,还以为二郎认错人了!”
中年人很激动的对着陈旭连连弯腰行礼。
“呵呵,我这次路过下邳,特地来看望一下你们,方才听说张泰已经成了你的女婿,可否喊他来一叙?”陈旭也很高兴的拱手行礼。
“徐郎君稍待,二郎已经唤他去了,徐郎君难得来一趟,今日且不忙走……”中年人一边说话一边抹桌子,并且还唤来一个帮工重新泡茶,又安排人去后厨准备饭食。
陈旭也没推辞,与店主闲聊几句,就看见方才离去的少年带着一个身穿蓝色长衫头上戴着章甫的青年文士急匆匆而来,正是一别三年的张良。
“果然是徐兄,想煞我了!”张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大步冲到陈旭面前使劲儿握着陈旭的双手使劲儿摇晃。
“哈哈,某还以为张泰兄已经离去,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见到,实在缘分不浅,我与张兄引见,这位是江楚星江兄,这位是某的未婚妻江氏三娘楚月!”
“江兄,三娘,这位便是我三年前在下邳认识的故人,张泰张兄!”
“张泰见过江兄,见过三娘子!”张良拱手。
“见过张兄!”江楚星也赶紧拱手。
“见过张郎君!”江楚月脸颊羞红的福身行礼。
互相见礼寒暄之后,张良一把拉住陈旭的胳膊说:“徐兄和二位今日来了就莫要走了,这里吵闹,走,到后院书房说话!”
脚舍后面的院子重新修整过,地面也重新铺了石板,原来五六间房舍现在变成了十多间,马厩也扩大不少,院子四周停了十多辆马车,上面还捆扎着货物,一看就是有商队在此歇脚。
在张良连拉带拽之下,陈旭苦笑着跟着来到后院一间还算宽敞的书房坐下,一个背着婴儿的少女从外面进来。
“娘子来的正好,快看看是谁来了”张良兴奋的指着陈旭。
“徐郎君!”少女愣神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激动和羞红,赶紧低着头给陈旭三人福身行礼。
“呵呵,想不到三年过去,张兄已经和小娣姑娘喜结连理,而且还有了子嗣,实在可喜可贺!”陈旭看着眼前这个当初跟着自己一起天天卖烧烤的少女,很是感慨的在衣袋里摸了几下,抓出来几枚金饼子塞进少女的手中。
“此次路过下邳,来的匆忙也没备下礼物,这些金子权做贺礼,对了,还有这个……”
陈旭一边说话一边解下腰间的一枚玉佩塞在婴儿襁褓之中。
“徐兄如此大礼如何敢受!”少女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张良却忍不住扯着陈旭的胳膊连声嚷嚷。
“欸~,何来大礼,只是小小礼物罢了,勿要推辞!”陈旭笑着摆手坐下。
“这……这……”张良被陈旭的连番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娘子快去后厨告诉岳丈,还请做一桌好酒好菜,今日我要陪徐兄和二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好好把酒畅饮一番!”张良眼看不能推辞,只能让妻子去准备好酒好菜。
张良本是韩国贵族,爷爷和父亲连任韩国五朝宰相,家中从小自然殷实无比,金钱玉器也见过很多,只是韩国灭国之后家道一蹶不振,然后投奔到咸阳寄居在移居咸阳的富商之家,并且也暗中筹划要弄死始皇帝复国,只不过一番策划没有成功,博浪沙伏击皇帝车驾失败之后便成了丧家之犬,被乙胜甲救下之后千里迢迢躲到下邳,然后就遇上了早已等在这里的陈旭,和黄石公一番惊险刺激的大战之后,陈旭成功的阻止了黄石公把太公兵法传给张良的打算,而乙胜甲也被赤松子带走,至此张良便无处可去,寄宿在这家脚舍之中,因为自幼读书识字而且又年轻英俊,时日久了引起脚舍女儿的爱慕之情,店主一介商贾,自然也希望女儿能够嫁给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于是张良在考虑再三之后也还是答应下来,去年春娶了少女,至此彻底就在下邳定居下来,而今年春生下一个儿子,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而他的一切变化,都和陈旭分不开。
如果当初不是陈旭对症下药及时给他治疗,说不定久病成痨就一命呜呼了。
而在圯桥上陈旭等人和黄石公一场匪夷所思的邂逅和大战,加上陈旭离开之时说的那一番话,张良也慢慢打消了复国的念头。
更何况后来无数消息从咸阳传遍天下,他伏击始皇帝失败竟然是因为仙家弟子陈旭从中作梗,在惊恐不安之中度过一年多之后,张良便彻底放弃了复国的打算。
有仙家弟子清河侯护佑,天下没有任何人再胆敢有暗杀皇帝的行动。
那次算是张良运气好,若是乙胜甲赶到的稍微晚一些,他早已葬身大河之中尸骨无存。
虽然陈旭的身份张良一直没有猜透,但当时圯桥之上遇到黄石公,陈旭曾经说他和黄石公都是专门为他而来,而且竟然还遇上了传说中的神仙人物赤松子。
这让他越发对陈旭的身份充满了猜疑甚至巨大的不安,这三年一直都过的战战兢兢。
今日突然听闻陈旭前来,他自然想问清楚陈旭的真实身份。
在书房喝茶闲聊不长时间,陈旭询问了一些张良这三年的经过,才知道张良如今在下邳城中开了一间私塾教一些孩童读书识字,时常还帮忙县衙誊抄一些朝堂谕令和文书等,虽然收入不算太高,保证整个家庭吃喝不愁,如今也在下邳慢慢有了一些名声,而且因为文采出众,颇得县令赏识,可能会入职当一个县吏。
不过当张良问起陈旭的身份和经历的时候,陈旭自然是胡说八道一番,听的江楚星在旁边直翻白眼儿。
看陈旭和张良如此热情的样子,还是故人,但竟然没有一句是真话,这也让江楚星深刻怀疑陈旭对张良别有用心。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是申时末,陈旭喝的略微有些醉意,摇摇晃晃的从脚舍出来,带着江楚星兄妹和张良与脚舍一家子人拱手告辞。
张良站在脚舍门口,看着在一群侍卫护送下在夕阳中远去的陈旭三人,脸上满是惆怅,直到陈旭等人走的看不见了才微微摇头叹息一声。
“夫君为何叹息?”少女背着婴儿牵着张良的衣袖问。
“这徐成不知是何来历,总让我心头惴惴不安!”张良苦笑着说。
“徐郎君面相和善是个好心人,要不是他奴也遇不上夫君,如今有了大郎,还请夫君怜惜我们母子,勿要舍弃我和大郎而去!”少女眼圈儿有些发红的低头说。
“娘子放心,我虽然隐瞒了一些身份,但却是为一家人好,只是这徐成让我想起一个人,但又非常不敢确定,唉,也罢,外面风大,莫让大郎受了风寒,快些进去吧!”
张良挽着少女转身走进脚舍,此时虽然傍晚时分,但脚舍照样有食客和旅客进进出出,晚风拂动,有一股烧烤的浓香从圯桥方向吹来,隐隐约约圯桥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热闹喧哗之中让这个小小的县城充满了生机和活力。(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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