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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半个月,咸阳一直气氛非常压抑。
自从始皇帝巡游至齐郡病重的消息传回来,顿时沉浸在丰收喜悦和仲秋佳节热闹中的咸阳城瞬间冷落下来。
以前陛下在京师之时,虽然也时常听闻会有一个头痛脑热的情况,但最长也不过七八日,短则不顾两三日便会痊愈。
而勤政的始皇帝几乎是满咸阳百姓的崇敬对象,这些年大秦的改革发展有目共睹,这一切虽然都是清河侯的功劳,但却也和陛下的支持密不可分。
而清河侯和始皇帝,也几乎成为了古往今来君臣关系的典范,正是这君臣二人,将统一后的七国百姓紧紧的扭在了一起,才成就了如今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繁华盛景。
但这次巡游之中陛下生病,听说非常严重。
紧接着又是荧惑守心的天象发生,有流星坠于东郡,陨石上有始皇帝死地而分的谶语,虽然有禁军宣布有人千金顾人伪造,但这件事还是引起民间极大的震荡,各种流言蜚语,民间人心惶惶。
近几日更是有来历莫名的小道消息流传,陛下行至琅琊郡沙丘离宫之时昏厥不醒,随行的御医太医皆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清河侯动用仙术才将陛下救活,但陛下却得了失魂之症,不光不认识身边所有人,更是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
这个消息一出来,便瞬间搅动整个咸阳。
不光民间一片哗然,普通百姓和百家门徒喧哗争吵,文武公卿和勋贵官绅更是惊惧难安。
这个消息并无任何朝廷官员出来澄清,而且越传越是有鼻子有眼,而咸阳百姓也从最开始的不相信慢慢变得将信将疑,直至眼下惊恐无助。
而更多关心大秦未来的人,自然也开始猜测大秦是不是应该册立新君了。
无论始皇帝有多么神明威武,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便是始皇帝眼下还健在,但一个失去所有记忆不能临朝听政的帝王,绝对不能执掌国家的,诸侯规矩一直如此。
但最大的问题来了,陛下从未立过皇后,更没立过太子。
那么在陛下仍旧健在,但又无法指定太子的情况下,新君怎么选?
民间呼声最大的自然是大公子扶苏,最近半年一直在朝廷辅佐冯去疾处理朝政,办事认真细致,政令处置妥当,深得朝臣赞许,无论身份地位都是第一候选人。
当然,民间还有许多人认同立皇长孙子婴,毕竟清河侯是他的老师,而且还顶有少师光环,似乎更加的名正言顺。
平民猜测,诸生争吵,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甚至三省六部的官员都分坐好几个派系,有人鼓吹子婴,有人鼓吹扶苏,还有人鼓吹其他一些公子,甚至暗中还有居心叵测之辈推测清河侯会不会挟持始皇帝预谋篡位……
这个推测虽然谁听见都会嗤之以鼻,但却是杀伤力最大的一个消息。
上到皇族公卿,中到士族官吏,下到贩夫走卒,都有人阴戳戳的聚集在一些阴暗的角落兴奋讨论,似乎真的有很多人认为始皇帝若是不能亲政,那还不如传位给清河侯。
甚至还有不少人开始在民间鼓吹尧舜禅让的上古典故,以证明这种王位传承制度的合法性。
而这其中,不乏有报社、文学院甚至科学院等影响力巨大的系统内部成员。
民间惶惶不安,朝臣更是惴惴。
自从蒙毅带着十位公子回京师之后,王侯公卿和文武官员之间喝茶吃酒和串门聊天的活动瞬间密集起来。
而这次沙丘病变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一下让这些串门聊天的活动变的更加明目张胆起来,许多卿侯见面就嘀嘀咕咕开始讨论,即便是上朝,许多官员直接就询问辅政的主官蒙毅始皇帝的具体情形,一聊起来基本一个早朝就啥事也干不了,由此可以看出满朝文武官员极度的紧张和不安。
其实相对于朝臣和民间的不安,皇族更是乱作一团。
后宫的夫人嫔妃宫女整日以泪洗面哭的一塌糊涂,一旦始皇帝突然崩驾或者有个三长两短,她们这些女人瞬间就会失去眼下的地位,往后生计无着。
而不同于始皇帝这些夫人嫔妃的是当前还在咸阳的十多为公子,一个个心惊胆战,召集自己的幕僚和门客反复讨论将来会何去何从。
但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暗中咸阳还有一股更加磅礴的力量,在不断散播各种小道消息的同时,正在纠集大量的卿侯和文武大臣,试图浑水摸鱼,要颠覆大秦朝纲。
不过无论明面也好,暗流也好,所有人最关心的最终还是始皇帝回到咸阳之后的状态,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人物,那就是当今身兼大秦左相、太师、上卿等诸多最强光环于一身的清河侯陈旭。
陈旭的态度,将决定大秦的未来。
即便是赵亥等人已经决定先下手为强,但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不要与陈旭正面冲突,一个活蹦乱跳的仙家弟子的威慑可比一个失魂失忆的始皇帝更加可怕,杀他的后果也更加不可预测,只能借用诏书占据名分上的高度,毕竟这还是大秦的天下,皇族姓嬴不姓陈。
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即便是皇族篡位,也比外臣谋夺王位要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而且也更能得到大量忠于皇族的卿侯和皇亲外戚的支持。
而只要胡亥顺利登上皇帝宝座,即便陈旭是仙家弟子,也无法明目张胆的反叛,不然就给了皇族更多的借口,一个凡人身躯的仙家弟子,杀了也便杀了,若是太乙仙尊的降临,自然有高个子顶住。
而这个高个子,必然只会是登基的秦二世胡亥。
皇族这么多公子玄孙,挂了大不了再换一个。
太乙仙尊总不能把大秦皇族杀光了吧。
……
深秋九月,关中越发寒冷。
秋风一日紧过一日。
似乎转瞬之间,本还红黄交织层林尽染的太乙山脉,短短几天时间便变成了光秃秃的树林。
清晨的树梢和荒草路面上,都铺着一层厚厚的寒霜。
遥远处的科学院工厂,几个炼钢炼铁的大烟囱有气无力的冒着烟。
路上的行人最近稀少了很多,往日车水马龙的东方道最近也车马零落,就连平日整日热闹无比的蹴鞠商场,这大半个月也游客减少大半。
在始皇帝病重的影响下,整个咸阳一下子就仿佛寒冬到来一般,所有人心情压抑,见面交谈也都神色严肃情不自禁的压低声音,因为最近咸阳的风声太紧了,而且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加上暗中还有人不断推波助澜,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所有人都有预感,似乎安宁繁华的大秦,很快将会陷入一场混乱之中。
寅时末刻,咸阳城紧闭的四门几乎同时开启。
但无论是进城还是出城的人数都比八月份下降了大半,大部分都是平民和仆从,进出城办事采买,然后多一些文士装扮的,大部分都是文学院和出版社印刷厂还有科学院到城外上班的人。
几辆凌晨开行的公交马车,也夹杂在出行的车马人流之中慢慢前行。
这些公交马车已经运行八年之久,除开车轴车轮换成了钢铁轴承的之外,车身几乎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在长年累月的运行下已经显得陈旧无比,车身上喷涂的广告也油漆斑驳,再不复当初刚开始运行时候的崭新和惊艳,已经在咸阳百姓逐渐熟悉到视若无睹的平淡生活中沦落成为了一个出行的必备工具而已。
一钱两钱就能坐十多里路,除开方便,再也激不起任何欣喜和激动,只有那些从未来过咸阳和见过公交车的乡巴佬和异国土鳖,偶尔才会惊呼几声,换来的必然是一阵鄙夷的白眼儿。
叮叮当当的车铃马铃声中,四门进出的车马人流井然有序,而一年四季都是最热闹的东门,依旧要比其他三座城门热闹许多。
“快看,一桥那边来了好多车马~”突然进出的人群中有人惊呼。
“插着蓝色的旗帜,似乎……似乎是清河侯府的车马!”
“哇,是不是侯爷回京了!”
人群瞬间一阵骚动,就连守卫城门的兵卒都瞬间跟着激动起来,纷纷踮脚张望,而很快城楼上一个身披皮甲的百将直奔下来,大声呵斥进城出城的加快速度,有太师府上运货的商队回来了。
“唉~~”许多人一听顿时泄气。
因为清河园翻新,所以最近大半年每过个把月都会有清河侯府的商队从东南西北各地归来,带回来大量神神秘秘的货物,听闻都是咸阳很少的稀奇玩意儿,虽然有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流传出来一些消息,但也都说不出来一个子丑寅卯,于是咸阳百姓也都只能在猜测中盼望清河园尽快开业,到时候好一睹这些货物到底如何新奇。
清河侯从未让咸阳百姓失望过。
这一次也同样不会让人失望。
唯独这次的时机不好,陛下病重,所有人都能够猜到,在始皇帝病情没有好转,在朝廷没有安排妥当之前,清河园暂时不会开放,甚至会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最近一段时间,整个咸阳的商业和食舍酒楼曲园等行业全都不景气,许多投资的商贾豪绅都有一种塌天感觉,甚至有人开始准备抛售咸阳的房产地皮粮田地产准备跑路了。
京师虽然是天底下最繁华最富庶最好挣钱的地方。
但一旦出事,也是死的最快的地方。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咸阳越发的人心躁动不安,每个人都感觉头顶有一片乌云笼罩,看不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