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终,下了整整一月雪的东郡,在天空放晴以后,罕见的升起一缕冬阳,霞光透过云层激射万丈,驱散迷雾酷寒,带来暖意洋洋。
濮阳城的某户院落里,正爆发出阵阵嗷嗷的嚎叫。
一头体胖圆肥的白皮猪被三四名护卫死死摁在长凳,一名裹着皮围裙的俊逸少年嘿嘿笑着,手中一把磨得蹭光瓦亮的杀猪尖刀,对着嚎叫的白皮猪就是一刀插了进去,给它放血。
血水如泄闸般哗啦啦的流进地面放置的木盆里,放完血后,便将猪扔进盛有大半滚烫热水的木桶里,用铁片刮毛。
刮得白白净净以后,又将猪重放长凳开膛破肚,取出内脏。
这是他在长安城里跟秦杀猪学来的手艺。
站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吕布怀抱臂膀,
看着这个从天没亮就开始忙活,一直到现在也没歇息却仍旧干劲十足的少年,感到不解。
他也问过,彘肉有什么好吃?
比起彘肉,狗肉才是真香。
若非现在正值隆冬时节,山里的野兽都没了影儿,他非得去猎几头虎豹回来加餐。
少年则咧嘴露出齐展洁白的牙齿,告诉这位汉末第一猛将,在我家乡那边,过年都是要吃杀猪饭的。
内脏刨除完毕,夏侯安将杀猪刀搁下,随手抄起两把砍骨刀,左右开工,在案板上飞速剁砍,将猪肉分割数块。
随后吩咐护卫扛起,送到灶房。
临近晌午,府邸里炊烟袅袅。
肥肉在锅里煎炸出油,噼里啪啦,爆香的肉味从灶房飘溢而出,弥漫府邸。
饶是起初不以为意的吕布,也忍不住的咽起喉咙,吞上几口口水。
吕布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此时,有人陆陆续续走进院来,最当头的,俨然是如今的东郡一把手,郡守曹操。
其后,曹昂,夏侯惇、渊,夏侯恩、杰,曹仁,曹纯,曹洪,戏志才,典韦……
皆是曹老板目前最器重的亲信嫡系。
曹昂身后还有个小尾巴,牵着大哥的手,害羞的躲在后面,乃是历史上代汉而立的大魏文王,如今才只有四岁的曹家次子——曹丕。
夏侯安听到动静,出来一瞧,嚯!好家伙嘛!
东郡境内曹、夏侯两家的重要人物,能来的几乎全来了。
“伯阳,你这府上香气四溢,叔父我在郡守府可都嗅到了,不管怎样,今天中午这顿饭,必须得你请!”
人群里个头最矮的曹老板笑容爽朗。
“就是就是,伯阳小子,早就听子脩说你厨艺一绝,今天叔父我可是得大饱口福才行!”还未成独眼苍狼的某男哈哈笑道。
其他人也是跟着附和。
一时间,院落里充满了白嫖的快活气息。
夏侯安拿这些老油子没法,于是瞪向那个看向自己、笑得像个二哈的家伙,原来是你小子把鬼子引到这里来的!
大过年的,也不好赶人。
何况,人多也热闹。
夏侯安便叫许褚多摆几桌,随后就又回到灶房吭哧吭哧的埋头苦干。
因为有营救天子和之前的功劳,曹操给夏侯安的这间宅邸不可谓不大,三进三出,占地面积不小,哪怕曹操众人齐聚院里,也不会显得拥挤。
见到吕布,曹操和颜悦色上前打起招呼。
这段时间,吕布及其家眷都住在夏侯安的府上。
军队则是由高顺暂领,驻守城外。
明眼人都能看出,曹操对吕布存有不少心思。
吕布本人实力无需多言,其麾下将士也多为边塞精锐,远非普通郡兵可比,若能招为己用,这绝对将是一股强大助力。
当问起今后有何打算时,吕布则表示等来年开春以后就回并州,毕竟那里才是他的故乡。
曹操听了,觉得有些可惜。
吕布却是嗤笑不已,他如何不知曹操的心思,但说实话,他瞧不上曹操,更何况,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丁原死了,他要回去当新并州牧!
到了饭点,府内的曹操、吕布等人逐一落座,就连身为仆从的护卫们也都有了各自的位置,虽然只是偏堂,但这也足以令他们感动万分,暗自发誓要为主公效死。
更何况,今天中午还是主公亲自下厨。
“菜~来啰!”
伴随着一声拉长的呼唤,一道道煎炸烹煮的美味食物,端至桌面。
凉拌过水鲫鱼,新鲜油炸酥肉,酱香回锅肉,爆香肚条,油糟冬葵,猪肠、血旺、心肺汤锅大乱炖……
这些都是曹操等人从未见过的美食烹饪。
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值得一提的是,夏侯安府上的饭桌,与这个时代用膳的低矮案桌并不相同,完全是照着后世来的,别人家他管不着,但是在自己府上,就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做了圆桌,还有板凳。
曹操等人起初不愿落座,倒不是坐不来,而是屁股坐在凳子上,两条腿下垂,这是流氓的踞坐,属于一种对府上主人极不尊敬的坐姿。
正统的礼仪,是跪坐。
然则夏侯安不在意这些,招呼诸人只管就座便是。
既然主人都不在意,曹操等人也就各自围着圆桌坐下。
好菜有了,没有好酒怎么能够!
“伯阳侄儿,听说你在长安酿了好酒,别掖着藏着了,赶紧拿出来吧!”听曹操、夏侯惇侄儿喊得顺口,最喜白嫖的曹洪也跟着喊起了侄儿。
夏侯安白了这自来熟的家伙一眼,却也不吝啬的叫许褚搬来酒坛,酒盖一打开,浓郁的酒气霎时弥漫在了整间屋子。
众人齐嗅鼻子,对此赞不绝口。
“这酒,好香啊!”
“酒气浓郁,即使埋在地下储藏百年,也未必有此醇香!”
“快快快,赶紧满上!”
酒盏倒满,在东道主夏侯安的率先提盏下,诸人皆是举杯。
随后便是一阵刺啦啊呀的龇牙咧嘴。
无他,实在是这酒太过得劲儿!
喉咙处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腹肚内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将整个五脏六腑都要点燃。
于是提筷夹上美食,塞进嘴里,鲜香美味在味蕾间绽放,和着酒水的灼辣,简直爽的不能再爽!
“痛快,这才是男人该喝的烈酒!”
夏侯惇嗷一嗓子,脸颊通红显得兴奋十足。
以往喝过的所谓美酒与之相比,简直就是潲水!
“俺老典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伯阳,今天喝了你这佳酿,以后怕是再也喝不下其他酒水了!你可得为此负责!”有人揶揄打趣。
“哈哈哈……”
众人皆是快活大笑。
“这酒可有名字?”才喝几口,曹老板便有些醉意。
这也难怪,以前喝的只有几度、十几度,今天的酒水足有五十多度,不上头才怪。
夏侯安本没想过名字一说,不过曹操问起,他倒是有了题目:“唤作杜康。”
“杜康,听起来怎么像是人名?”曹昂纳闷儿说着。
有文化的戏志才指出:“杜康确实是个人名,《史记》记载他是夏朝的国君,也是古代传说中的“酿酒始祖”,伯阳用此作名,倒也贴切。”
众人恍然大悟。
曹操站起身来,此刻已有醉意的他却是格外开怀,脑海中一切忧愁仿佛都于此时烟消云散,他大袖一挥,红光满面的高举酒盏吟唱:“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也!”
里屋中,严氏和貂蝉正在闲谈。
三个姑娘趴在门口,透过一丝门缝,看向那个在堂内意气风发的得意少年,眼眸中俱是星光绚烂。
大汉历,初平二年的最后一天。
于欢笑中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