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安面露难色,祢衡看在眼里。
他想,定是夏侯安自觉胜算渺茫,所以才会有此苦涩。
一个人的嘴巴可以说谎,但表情不会,夏侯安定是碍于众人之前,不好意思说出认输的话来,担心会折了面子。
毕竟他现在是都昌城的一把手、掌舵人。
觉得自己已然摸透了夏侯安的想法,祢衡收敛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语气转平:“既然都昌令不愿比试,那便就此作罢,祢某对制盐也是兴趣不多。”
听得此话,在场诸人皆是诧异。
祢衡的行事风格,他们再也清楚不过,一旦抬起杠来,只要未分高下,必然会揪着不放。今天主动服软,显然是认了怂。
“祢衡,你是怕输给我大哥吧!”
夏侯杰面露得意,从旁大声笑着,仿佛就跟自己赢了祢衡一样。
我会输?呵呵,可笑……
祢衡心中哂笑,却也当作充耳不闻。
他有自己的想法。
等到夏侯安炼制盐的时候,他只需在关键处提点一二,叫夏侯安如拨云见日,知道自己的手段,定会惊为天人,从此不再轻视自己。
而且到时候众人一问,这盐怎么这么好啊?夏侯安实话一说,多亏祢先生的指点,否则就制不出这么好的盐了。
众人瞠目结舌。
届时自然就会知道,今天奚落我有多么的愚蠢。
那画面想起来,甭提有多爽!
一番脑补过后,祢衡心中畅快,甚至快要随风飘摇起来。
祢衡不再争强,夏侯安虽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也正好借坡下驴,将制盐一事揽入自己手里。
回到县城,夏侯安将各项任务细化分工,固城和开垦双管齐下,众人领命之后,各自忙活去了。
回到帐内,夏侯安问起曹昂:“托你打听的事情,办得如何?”
曹昂不作犹豫的给出回答。
夏侯安在听完以后,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儿,随后唤来李青顽,与他吩咐:“从即日起,每天派人打探,一有消息,立刻回来报我。”
李青顽领命称是。
曹昂对此不解:“伯阳,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夏侯安为之摇头。
这种机会,错过以后就再难找了。
接下来的时日,夏侯安心思几乎全部用在了制盐上。
汉代时期的制盐方法简单,制作出的盐粒色泽暗黄,味道略有苦涩。若是平凡之家所食,甚至能见到泥沙等杂质混杂其中,因食盐而中毒者,也是屡有不鲜。
想提高盐的食用质量,按部就班肯定不行。
作为穿越者,夏侯安自有他的法子。
在距渤海不远,他开垦了一处很小的田池作为试验,先将海水引进,然后进行制卤,又通过连续的高温暴晒,促使盐度进一步增加,等到水分蒸发,盐就会渐渐地沉积在池底,形成结晶,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进行采集。
此时采集出的盐,既是盐块,也是粗盐。
随后,夏侯安找来竹筒进行过滤。
先用干净的水将粗盐融化,又叫许褚弄来了少量的细沙、粗砂,以及烧得半透的木柴。
接下来,用粗布将竹筒口蒙住扎紧,把弄来的细沙灌进,又将燃着的木柴闷灭,得到活性炭后同样装进,最后将粗砂也倒了进去。
简易的过滤之后,得到了新的盐水,夏侯安将其倒进锅里进行大火烹煮,直至将水煮干。
看着蒸发过后留在锅里的白色块粒物质,等到冷却过后,夏侯安拿起拇指大小一块,手指轻轻用力,便将其碾碎为尘,随即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至此,大功告成。
有了好消息,当然要与好兄弟们分享。
看着装在石罐子里的白盐,诸人皆是将信将疑。
而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夏侯杰则是压根儿不信,嚷嚷说道:“大哥,虽然我读的书少,但盐我还是认识,这分明是雪,你甭想骗我!”
说着,夏侯杰上前伸手往罐子里一掏,抓起一把,径直塞进了嘴里。
“杰弟,别……”
夏侯安制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夏侯杰一口喷了出来。
“唾~唾,水!水!水!”
夏侯杰抓狂似的大喊。
旁边人见了,赶紧取来水囊,迅速传递过去。
夏侯杰慌忙拔开塞子,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面猛灌,但又不敢咽进肚内,只好边喝边吐,直到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劲儿来。
“娘咧,真齁死我了!”
两眼翻白的夏侯杰吐起舌头,一脸的难受。
而全程围观的众人,可谓目瞪口呆,这白如雪的细小颗粒,竟真的是盐!
尽管有了夏侯杰的证实,但祢衡仍不信邪,他走了前去,不过没有像夏侯杰那样莽撞,而是用手指沾上一点,然后用袖袍掩面,轻轻舔了一下。
随即,他的双目陡然睁大,脸上全然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模样。
盐粒入口即溶,游走于舌苔,细品之下,润滑咸香中竟氤氲着清秀的宁静。
此盐不仅白如雪,纯度更是极高。
祢衡想,即便是自己,也绝对练不出如此洁白而又纯度的盐来。
“都昌令,你是怎么做到的?”
祢衡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想要一解心中疑惑。
夏侯安对此倒没有太大的神情波动:“其实不难,想学的话,改天可以教你。”
听得此话,祢衡心头一震。
他本是打算看好戏来的,结果打的却是自己的脸。不过他随即便暗自庆幸起来,还好当天没有逞强到底。
否则的话,真的就是丢脸到姥姥家了。
念及此处,祢衡猛然惊醒,忽然明白了那天夏侯安为何会面露难色。他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我会输得体无完肤。
在必胜的情况下,还在为我考虑,而我却只想着如何压你一头……
羞愧之余,祢衡同样感动万分。
他面向夏侯安躬身行了一记大礼,再一次心服口服:“是我输了!”
夏侯安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旁边的夏侯杰看着罐子里的白盐,眼巴巴的直流口水,向兄长夏侯恩呜呜呜的诉苦:“这要它是甜的,该多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道灵光蓦然从夏侯安脑子里划过。
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