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城楼,夏侯安眺目而望,只见城下兵马涌动,就地列阵,约莫有四五千人,骑兵较少,以步卒居多。
而阵前统兵者,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不是别人,正是所谓的北海上将——韩苟。
夏侯安对此大声质问:“韩苟,你引兵犯我都昌,意欲何为?”
见到夏侯安露头,韩苟打马上前两步,脸上故作愤怒神色,以手指城楼喝骂:“夏侯安,你这恶贼,郡守大人待你不薄,你竟恩将仇报的将他残忍杀害,今日本将奉命前来,就是要擒你回去问罪,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殃及鱼池,伤及无辜!”
孔融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愣了的不止夏侯安,还有城门楼上的诸将。
以夏侯安的脾性,真把他惹毛了,未必没有杀死孔融的可能。
不过前两天,夏侯安在回来的时候就说明了其中原委。所以从心底来说,诸将还是更愿意相信夏侯安一些。
而夏侯安在回过神来以后,当即就向下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什么时候杀害孔融了!”
真是什么屎尿盆子都往老子身上扣,真当我是软柿子,谁都想来捏一把!
夏侯安心头暴躁。
城下的韩苟继续激道:“咋?敢做不敢认了,几百双眼睛都目睹你杀了人,你还有脸狡辩……”
“我狡你妈***!”
夏侯安口吐芬芳。
堂堂一县之令,竟作泼妇一样的乱骂,韩苟本就憎恶夏侯安,此刻就更为火大:“竖子,骂人别骂娘,有本事下来与我厮杀!”
夏侯安顿时笑了,肚子里生气归生气,但脑子还是有的,更何况你什么时候见过键盘侠跟人现实里对刚?
“韩苟,你叫我下来我就下来,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不如这样,你叫我两声好爷爷,我就下来给你开门,如何?”
夏侯安戏谑不已。
城楼将士也是极其配合的一阵哄笑。
“竖子,安敢辱我!”
嘲笑声刺耳,韩苟在马背上气得咬牙切齿。
短暂的暴躁过后,夏侯安已重归冷静,表现得漫不经心:“韩苟,别只在那儿逞口舌之争,你到底有种没有,我就站在这里,你还不赶紧带人来把我捆走。你再不来,我可就回去睡觉了!”
说完,夏侯安伸手拍打起嘴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儿,竟敢小觑于我!
韩苟被夏侯安贱贱的样子气得不行,当即吼了起来:“北海的将士儿郎们,给我杀!”
话语落毕,冲锋号角吹响。
身后的北海士卒口中喊杀震天,挥舞起旗帜和兵器,向着城池发起进攻冲锋。
城楼上的夏侯安见状,压根儿不怵,很是镇定的看着下方,待到北海士卒即将冲至壕沟时,他才将手微抬,然后落下。
身边的曹纯会意,当即沉声喝令:“放箭!”
躬身蹲藏于墙垛下的弓手立马显出身形,左手张弓,右手搭箭拉弦,对着城下冲锋的敌军就是一通狂射。
咻咻咻~
城楼上索命的箭羽如暴雨一样急骤,好多只顾冲锋的北海士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飞矢洞穿了身体,接连倒地。
好不容易冲到壕沟,可面前挖掘开两到三丈的沟壑又成了新的难题。
几个月前,蛾贼来犯的时候,这都昌城外的壕沟还不足丈余,怎如今,却像是要吃人一般。
士卒们心中胆寒。
而像这样的壕沟,前后居然设有三道!即便过了这三道壕沟,也还有护城河……
只有通往城门正中的大路上,没有壕沟阻拦,不过那里设有栅栏和拒马,也是城楼弓手重点照顾的区域。
也属那条路上,伤亡人数最多。
照此以往,即便冲到了城池下方,我们的人又还剩多少?
这些之前连蛾贼都无法战胜的郡兵,去指望他们视死如归,那必不可能。
前方看不到希望,身边只有接连倒地的同伴,以及痛苦挣扎的哀嚎,那些活着的士卒军心已乱,胆怯的打起退堂鼓来。
韩苟见此情形,不由勃然大怒。
而作为此次军事统帅的他,既没有身先士卒,也没有制定出合理的作战方案,全凭脑子一热的发出进攻号令,在士气低落时,他也只是在马背上一个劲儿的吼:“都愣着干啥,都给我冲,不准后退,通通给我压上去!”
浑然没把士卒性命放在心上,全然草芥一般。
前方士卒竖举起盾牌,顶着城楼箭矢的巨大压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不小的生命代价。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开始向后逃跑。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士卒丢盔弃甲。
见此情形的韩苟登时催马过去,拔刀斩杀了两名逃跑的士卒,自以为能镇住场子,结果弄巧成拙,反倒给其他士卒带来巨大心理恐慌,加速了败逃。
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的韩苟气急败坏,却又喝止不住,只能下令鸣金退兵。
鸣金之声响起,前线的北海士卒如潮水退去。
这就退了?
城楼诸将愕然之余又有些好笑,北海郡是没人了吗,怎么派了这么个蠢才指挥。
真可谓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韩苟呢,在撤退以后,自然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于是下令后退五里扎营。
韩苟退后,曹纯禀于夏侯安,说城下还有不少负伤活着的北海士卒,韩苟在撤退时并没有捎上他们,请示该如何处置?
这狗东西!
夏侯安骂上一声,韩苟属实不当人,别人好歹也是为你卖命,结果呢,你拍拍屁股就走了,却把他们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虽说这些人与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夏侯安终究还是没忍心让他们横尸城外,随后与曹纯吩咐:“待会儿你多派些人手出去,把他们带回城内。能救的就尽量救,实在救不了的,就找地方埋了吧。”
曹纯点点头,这些士卒也不过是听令行事,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夏侯安能如此宽宏对待,实在叫人心中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