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鹤不说话,陈县令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
他能猜到杨鹤心中的愁闷。
毕竟从云家抄没了多少东西他心中有数,指望云家那点东西,根本不够十万两,而杨鹤又是从京城来的督师,朝廷不给拨银子,杨鹤就没有银子可用,能动用的只有云家那点东西。
“罢了,命该如此。”杨鹤长叹一声,自己实在拿不出银子,对用银子换取城外叛军退兵的事情开始动摇。
陈县令同样看出杨鹤有退缩的意思。
不过,他跟杨鹤不同,他有把柄在叛军的手里,如今又得罪了知府衙门的一干人等,他早已断绝了后路。
想要凑齐这十万两银子,少不了杨鹤的支持。
所以,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让杨鹤退缩。
他抬头看向杨鹤说道:“下官有一个办法,可以凑齐这十万两银子,不过需要督师您出面才行。”
“什么办法?”杨鹤听到有办法凑齐银子,急忙问道。
河南的局面糜烂的如此之快,他已经没有多少机会可用,拿银子换去围城的叛军退兵,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陈县令说道:“像云家这样的事情,再做一次,银子一定能够凑齐。”
“不可能。”听到陈县令的办法,杨鹤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动了云家,有云家买卖官粮一事,明面上也说得过去,可要是再动一家城中的粮商,只会彻底惹来城中所有大户的敌视。
若他在开封府大权在握,这么做倒也没什么,毕竟城中的大户反抗不了,可他也不是没有对手。
城中文有知府衙门,武有宣武卫,就连陈永福那里也不一定就对他言听计从,所以他不敢做的太过分,真要逼急了城里的大户,难保不会一把火让他这个督师为大明尽忠。
“想凑齐十万两银子只有这个办法。”陈县令盯着杨鹤说道。
他和杨鹤同病相怜。
可杨鹤就算回京也未必就会死,但他这个开封县令就不一样了,一旦自己画押的那份文书泄露出来,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朝廷和河南的上官都不会放他这个没有背景后台的县令。
杨鹤再次摇头,道:“不能这么做,一旦再动城中的粮商,只会把人逼急了。”
“不,有一家可以动手,据下官所了解,林府台与城中的大户陈家走得很近。”陈县令劝说杨鹤。
杨鹤说道:“没用的,不要说这个陈家只是和林开阳走得近,就算是陈家也倒卖了官粮,本官也不能再像对付云家那样动手,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其实也可以不动手,让陈家补齐银子的缺口,甚至可以把云家的东西卖给他们。”陈县令提议道。
听到这话的杨鹤面露沉思。
然而,只犹豫了片刻,他直接拒绝道:“你作为开封知县,应该了解这些大户人家,趁人之危捞取好处可以,可要拿自家银子去填补别人,根本不可能,何况还是这么一大笔银子,就算把云家那些古董字画全都给他们也没用,这些大户人家最清楚这种时候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没用的东西,所以只会更狠的压低价格,凑不齐银子的。”
“要不然就把城中的大户多召集起来,告诉这些人只要凑齐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换取围城的叛军退兵,说不定这些大户为了自家安危,愿意拿出这笔银子出来。”陈县令见杨鹤不愿在行霹雳手段,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其他办法。
在他看来,抄家是最省事省时的办法,可惜杨鹤怕了。
杨鹤嘴里哼了一声,讥讽道:“叛军为了城,这些大户才好借机会发财,你觉得他们会盼着开封府城之围被解?”
“城外的叛军只给三天,三天凑不齐十万两银子送过去,怕是再没有机会解了开封府城之围。”陈县令见杨鹤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只好把杨鹤最期盼的事情搬了出来。
听到这话,杨鹤明显烦躁了起来。
他查抄云家,就是因为听了陈县令的话,想要用银子换城外叛军退兵,现在云家被抄没了,云家那位御史也彻底得罪了,而且得罪一位御史代表着得罪了与这位御史有关联的一堆御史。
若是解了开封府城之围还好,多少能有一份功绩,可现在人得罪了,开封府城之围也没有解,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哪天被朝廷拿回京城,他的处境将会更危险。
毕竟御史弹劾他是想罢他的官,未必一定要他的性命,可现在那位云御史和他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这会儿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还不如什么都不做,说不定还有可能只是罢免官职顺利归乡,现在这么一弄,性命怕是都难保了。
想到这里,他厌恶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开封县令。
要不是听了对方的蛊惑,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境地,凭白把一位御史得罪死。
“督师,要不您再想想,只要再动一家粮商,就能凑齐银子换取城外叛军退兵。”陈县令劝说道。
他最后的希望都在杨鹤身上,不希望看到杨鹤在这个时候退缩。
“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本官累了,来人,送客。”杨鹤不愿再看到面前的开封县令,直接下了逐客令。
有下人走上前, 微微欠身的说道:“陈县令,请吧!”
“督师,您不能在整个时候放弃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陈县令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希望杨鹤能够改变主意。
然而杨鹤拿起笔在桌上的宣纸上面写写画画,彷佛没听到一眼。
“陈县令,请吧!”下人再次说了一遍,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下官告退。”陈县令看出杨鹤是铁了心不愿意再对城中的粮商动手,只得先行离开。
不过,他没有放弃,准备明天再过来,有一晚上的时间,说不定对方能够改变态度。
离开杨鹤府上,回到轿子里,陈县令只对轿夫交代了一声回衙门,一个人便坐在轿子里沉思起来。
心中想着如何才能说动杨鹤改变主意。
他还不想死,官也没做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