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朝最尊贵的,不是之一的,那个人出现在了大秦朝最尊贵的几个人中间。
这句拗口的话,无非是想说明尽管在场的几个人都很够分量,但是在老太太面前还不够看。
所有人都跪下了。无论是如颠似狂的贵妃母女,还是狼狈不堪的秦氏兄弟。
在瑾妃的搀扶下,老太太颤颤巍巍越过跪着的四个人。等走到披头散发的如贵妃和脑袋包的像线团一样的三公主身边时,冷哼了一声,骇得两人噤若寒蝉,在地上瑟瑟发抖。定然是联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过了许久,秦雷偷偷向太后走去的方向瞄去,已经空无一人。他再去看太子,发现太子双目紧闭,老老实实的跪在那一动不动。
发现如贵妃和三公主也是一般模样,秦雷心中纳闷,是什么样的威严可以让惯于高高在上的三人如此服帖,甚至人走了还不敢有半分懈怠。
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秦雷知道了那夜里里慈祥的老太只是这位文庄太后的一部分,甚至是一个虚影。
七月流火,火红的日头高高的挂在天上,似乎要把世间的一切全部蒸发掉。水汽从湖中蒸腾而起。没有一丝风,这水汽便在湖上形成一团薄雾,不肯飘到岸上来。
在被烤的冒烟的青石路上跪一会就受不了,何况没有风。汗还没有出来就被蒸发掉,身体大量缺水。人身体一旦缺水,眩晕、恶心、呕吐等症状就会相继出现。
有不少人影在远处晃动,却没有一个敢靠近的。
未曾习武的太子最先坚持不住,半个多时辰后秦雷见他脸色已经如白纸一般,摇摇欲坠,终于直挺挺的向地上伏去。
秦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太子向他微微摇头,呻吟道:“别……”
秦雷笑笑,起身拉起太子,背在背上,在地上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摇摇晃晃的往树荫走去。
太子在他背上强撑道:“莫要与奶奶对着干……”
秦雷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畏惧那位看上去并不可怕的老太,托了托背后的太子,轻声道:“无论如何,今日都是哥哥为我出头。”
太子在他背后艰难的摇摇头。
秦雷继续道:“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小弟出头,真的。”
太子默然,搂在秦雷脖颈上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老六和一位泪眼婆娑的夫人跑过来,帮着秦雷把太子放到树荫下。秦雷见这位夫人身穿鹅黄色翟衣,上面有九条凤凰。知道这就是皇后娘娘,心中微微讶异,但此时不是叙话的场合。他对皇后躬身施礼后便返回了两个女人跪的地方,又跪了下去。
天气越来越热,湖边柳树上的知了疯了一样的嘶叫,吵得秦雷头疼欲裂。他见两个女人虽然神色委顿,却仍然坚持着不倒下。除了再一次佩服小胖子家的优良基因,他也对生出这一群怪物的太尉李浑第一次产生了兴趣。
秦雷前世不知在烈日下站过多少军姿,来到这里也每日午后在烈日下苦练。是以此时没有丝毫不适,方才那摇摇晃晃的样子倒多半因为跪久了,双膝无力所致。“莫非我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他心中苦笑。
转念又想起小胖子,昨日他唆使自己打了公主,也就是他表妹,才有了今日的无妄之灾,着实该死。又念起两人相约五日后玉带河上寻花问柳,看来是不大现实了。得想个法子让他折现才行。
胡思乱想着,身边传来‘噗通’一声,秦雷一看,公主妹妹摔倒了。不过她没有太子那么好命,有个不怕死的弟弟给背到树荫下,只能趴在炙人的石板上,不舒服的低声呻吟。
秦雷看向披头散发厉鬼般的如贵妃,发现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女儿的死活。
既然人家当娘的都不在意,他也打消了当把好人的念头。这年头好人难做,不是吗?
于是不理会在地上难过的抽搐的三公主,秦雷无聊的与如贵妃对视,没一会就败下阵来。这女人眼中怨念太盛,就像被秦雷扒光了游过街一样的强烈怨念,世人莫敢撄其锋。
秦雷想到了那句见过无数遍的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相信他已经死过无数次了。虽然俗套,但此时此刻却是贴切无比。
秦雷只好转过头,不去看这疯女人。视线缓缓扫过四周:母亲竟然从未出现过,不禁一阵黯然。
所以说人最怕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胡寻思。他也不反思一下,自那晚出宫便整日围着床上的活死人转,说好了第二日进宫请安都忘记了。一时没见着瑾妃却又开始心里发酸,虽然大家没什么感情,但好歹是你肚子里掉下的肉,咋不心疼呢?
亏他昨日还义正言辞的呵斥过女人的双重标准。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很多,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偏西,此时湖畔吹来阵阵凉风,大大舒缓了秦雷心头的燥热。
终于,瑾妃出现在湖边,面色复杂的来到两人身边,对如贵妃施礼道:“娘娘,太后有请。”
如贵妃抬起头,怨恨的眼神从蓬乱的头发中射出,她一字一顿的恨声道:“你生的……好儿子!”言毕,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但没有发出声响,却是拿已经没有声息的三公主当了肉垫。
这时候几个太监过来,把已经昏厥过去的两位女殿下拖麻袋似的往慈宁宫方向拉去。看他们磨磨蹭蹭的样子,秦雷心道,看来他们也很珍惜这种糟蹋金枝玉叶的机会。
瑾妃来到秦雷面前,含泪望着地上的儿子,三个时辰过去了,这个孩子除了嘴唇干裂,脸上有些油光之外,竟然没有太大的不适。
这要多大的磨练才能如此?瑾妃只道秦雷在齐国受苦太多才有今日铁石般的体魄。想到这孩子受得苦,在眼眶打转的泪终于啪啪掉下来,双手捧着秦雷发烫的面颊,柔声道:“孩子,你受苦了。”
秦雷伸出右手,接住瑾妃的一滴泪,冰凉的感觉令他精神一振。他对瑾妃展颜笑道:“母亲……”
…………
当秦雷母子来到慈宁宫。见太后仍然坐在上次见他的地方,不同的是面前的地毯上跪着虚弱的太子,还躺着昏迷的两位女殿下。
秦雷无奈的跪下,朝文庄太后行礼道:“皇祖母,孙儿又来看你了。”
文庄太后的脸上皱纹并不多,只是在眼角和嘴角有些细细的纹路。只有在笑起来时,这些潜伏皱纹才明显的出现,提醒着她已是快要古稀老人。所以老太后下意识很少笑。
也许不只是这个原因。
但无论如何秦雷总能令她发笑,这只能用投缘来解释。缘分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这位秦国最尊贵的妇人笑骂道:“小猢狲,也不知道来看奶奶。非得闯了祸被拿来才甘心?”声音亲切和蔼,若不是秦雷刚被她在太阳下烤了三个时辰,定然会产生慕孺之情。
秦雷挠挠头,嘿嘿道:“不瞒奶奶说,本来打算从贵妃娘娘那出来就来拜见奶奶的。谁知道……”
老太太看了眼地上凄惨万分的母女,对边上老太监冷哼道:“泼醒她们。”
老太监颤巍巍的拍拍手,不一会,就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密封的木桶过来。老太监上前掀开桶盖,一阵冷气扑面而来,屋里的气温仿佛降了几度。这是从窖里取来的冰水。秦雷甚至清楚的看到桶里的冰碴子。
老太监慢悠悠的接过一个木瓢,舀了满满一瓢水,颤颤巍巍却滴水不漏的端到贵妃头顶。没有一丝迟疑,手腕一翻,把瓢中的冰水正倒在贵妃乱蓬蓬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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