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管家叶开手中接过一柄佩刀,仔细地看了看,叶炳坤果然发现,这正是西北官军的佩刀,刀重七斤八两,背阔刃薄,刀柄末端有虎头状金属装饰物,刀柄部分所缠绕的布带浸染了鲜血,显然是久经沙场所致。
叶炳坤用手指在刀身上弹了两下,顿时发出了嗡嗡嗡的蜂鸣声,果然是百炼精钢打造出来的精品,西北官军威虎营所专用的制式武器。
“怎么会这样?”叶炳坤看着那刀,眼神中充满了疑虑。
老管家叶开所说的西北官军,主要是由玉徽王朝,西北道宁远知府薛重进,所统辖的威虎营官兵,人数大概有五千余人,虽然不算是很多,可是个个龙精虎猛,都是难得的骁勇善战之辈。
只是叶家同宁远知府薛重进也有来往,叶炳坤本人也拜会过薛重进多次,还有厚礼相赠,一直相处甚得,不明白为什么西北官军会杀伤自己家的队伍,还险些将叶铭置于死地?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叶炳坤将刀扔到了一旁,有些漫不经心地向叶开询问道。
叶开思忖了一番,对叶炳坤说道,“我以为,还是不要声张为好。”
叶炳坤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了叶开的意见。
这几年间,无论是玉徽王朝朝中还是边境,都有些不大太平,离奇的事情多有发生,尤其是近日里西京一直有什么“二日同辉,女主出世”的大逆不道的谣言传出,人心不稳,叶炳坤也不想在这个敏感时期,在自己的车队有可能被威虎营的官军袭击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
要知道,有的时候如果认不清形势的话,很容易给家族找来横祸的。
但是无论如何,家族的生意上还是要多陪些小心了,叶铭是长孙,又是家族里面唯一成年的男丁,无论是叶炳坤这个身为人父的,还是叔伯们,都不可能放任叶铭再遭遇危险。
“薛知府那边儿,我抽时间拜访一下,不过这些猜疑就不必提了。”叶炳坤又思索了一阵子,终于做了决定。
无论这件事情是不是薛重进的威虎营做下的,都不适合在薛重进面前提起,只是自己家的车队遭到了袭击,死伤惨重,叶铭也差一点儿赔上命去,却不能不在薛重进那里诉诉苦,毕竟他身为关西道官军的主子,总是应该有保护辖区子民这项义务的。
“还有就是,铭少爷也行了加冠礼,眼看着年龄也大了,这婚事也不宜再拖下去了。”老管家叶开又对叶炳坤提起了另一件事情来。
叶炳坤听了,倒是点了点头,皱起眉头道,“关于这件事情,我会跟林兄好好说一说的。唉,一晃这二十多年就过来了,玉卿也该成家立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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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我还有一个娃娃亲的未婚妻?”叶铭有些惊愕地问道。
此时的叶铭,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还不能够做太过剧烈的运动,否则会牵动伤口,延缓愈合的速度。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穿着棉布单衫,在花园里面慢慢溜达。
小丫鬟碧桃正紧紧地跟在叶铭的身后,一边儿在给他解释情况,“早先二爷和林家老爷是过命的交情,铭少爷未出世之前,他们就有了结亲的意思,只是林家夫人得女较晚,此时林家小姐年方十七了,听说生得相当美丽,正是铭少爷的良配。”
“这倒是有点儿意外——”叶铭伸手捏了捏鼻子,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才恢复了一点儿,就要考虑终身大事了。
不过,虽然家里面传出了这个风声,但是二叶先生叶炳坤的兴致似乎不是很高,倒是二叶夫人在吃饭的时候,偶尔提了几句,说是两个孩子的年龄都不小了,应该抓紧时间把事情给办了,生得大人们在这件事情上再操心。
二叶先生被夫人逼问得急了,就撂出来一句,“我倒是想要林家小姐做儿媳妇的,可是你这宝贝儿子近些年来的名声有多糟糕,你这个当娘的就不清楚啊?此时虽然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林兄好好商量此事,却也不能保证玉卿就是林家小姐的良配。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我如何来面对林兄?”
“你光顾着兄弟情义了,就不顾儿子了么?”二叶夫人听了,却是有些不买账,眼泪汪汪地说道,“这一次的事情,玉卿差一点儿就见不着我们,不抓紧时间把他的婚事办了,以后好歹能够给叶家留给香火。”
听夫人这么一哭诉,二叶先生倒是也没有什么脾气了,无论是对于自己而言,还是对于整个叶家而言,叶铭这个长孙虽然有些恶名,可是意义却是相当重要的,怎么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不顾。
就算是叶铭以前做了一些错事恶事,终归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以前究竟做过些什么样儿的事情,怎么听起来好像惹得天怒人怨一般?”叶铭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委屈,心里面对自己占用的这个躯壳颇有一些不满。
这千般的恶名,总是让自己给一肩担起来了,想一想都有些心有不甘的感觉。
至于叶铭以前究竟干过什么事情,自己总是应该知道知道吧?
“我不好说,反正夫人说——那都是一些比较混账的事情——”小丫鬟碧桃倒是笑着回绝了。
叶铭挠了挠头,一时之间就觉得有些郁闷。
碧桃不肯说,叶铭倒是也不肯放弃,又抓住路过的几个丫鬟询问,却是把人家都给吓跑了。
“真是不可理喻。”叶铭大为光火,但是也没有什么脾气。
毕竟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敢跑动,否则的话怎么也要逼问一下究竟的,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天人共愤的事情,让大家这么躲瘟神一样避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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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是大家族,祖父文定公尚在人世,四房男丁也没有正式分家,家居祖宅面积相当大,占地大概超过了一百五十亩之多,亭台楼阁,水榭花池什么的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座面积颇大的花园,在年节时候还会开放出来,作为定州城士子仕女们猜灯谜看社火的场所,这在定州城里面也算得上是一道风景。
这也就是定州城地处西北,地广人稀,否则的话,若是换了在西京或者东都,肯定是置办不起这样的大宅子的,要知道,当今皇帝在当藩王的时候,府邸也就是一百五十亩的规格,再大一些的话,那就只有皇宫内院了。
若是在东都,叶家这样的宅院就算是逾矩了,就算是玉徽王朝法令不是很严苛,不至于抄家灭族,官府诘问查没超标的部分总是免不了的,若是遇到了酷吏什么的,借机敛财,让叶家翻不过身来也是有可能的。
叶铭在溜达的时候就发现,如果不是有人领着,自己很有可能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面迷了路,这还真不是说笑话,而且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虽然叶铭并不认为自己是路痴,可是叶家大宅在兴建的时候,大概就是有高人指点过,正所谓阴阳转换,正奇相合,步步为营,暗藏玄机,每一处建筑都是有讲究的,百年来并没有大的改动。
叶铭登上园中西北角上的太湖石假山向四周观望的时候,就发现园中紫气升腾,白雾蔼蔼,各个方向上的建筑等级森严,章法有度,宛如在行军布阵一般。
“怪不得,原来如此——”叶铭观望了一阵子之后,才有些恍然。
似乎整个大宅包括周围的附属建筑合在一起,就是一座按照八阵图布置起来的军营大寨,一般人走了进来,如果没有人带路,确实会有晕头转向的感觉。
倒是在溜达的过程中,叶铭有了一个新发现,园子里面居然有一片芦荟,长得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显然是种植过来有些年头儿了。
“这是象鼻草,据说是从西域流传过来的,定州城里面,也就只有我们叶家有这么一大片,只不过除了样子稀罕一些,并没有什么别的用处。”碧桃见叶铭看着这一片象鼻草有些出神,就对他说道,然后又问了一声,“铭少爷,你还记得这个吗?”
叶铭愣了一会儿后,就摇了摇头道,“唉,都忘了,只是隐约间觉得这东西应该对我有些其他的作用才对。”
碧桃听了之后,却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这些绿油油的象鼻草能帮得上铭少爷什么忙儿?
虽然说叶家上下都对铭少爷之前的那些龌龊事儿有些头痛,可是碧桃毕竟只是听说过一些而已,此时同铭少爷接触也有月余了,并没有觉得铭少爷是什么洪水猛兽,反倒是觉得他为人和蔼可亲,人也长得相当俊朗。
想到这里,碧桃忍不住又看了叶铭一眼,脸色顿时有些泛红起来。
叶铭仔细地凑到了那一大片象鼻草跟前,仔细地看了看,又折断了一片叶子,看着里面的色泽和汁液,确定这就是芦荟无疑之后,才又缓缓地站了起来。
“碧桃,少时让人弄几十斤象鼻草,到我房中来听用。”叶铭对碧桃吩咐道,“嗯,捣药用的石臼也拿过来,我要用的。”
“晓得了,少爷。”碧桃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少爷为何对这些象鼻草发生了兴趣,但是碧桃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自打这里有了象鼻草,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月,从来没有人感兴趣过。
铭少爷在房间里面折腾这些象鼻草,总要好过他在床上折腾那些丫鬟们吧?
不过换一句话说,他在床上折腾那些丫鬟们,也好过他出去祸害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